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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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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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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提到解药一事后,屋内沉寂了良久,连着烛火光线似乎也黯淡下来。

    “你不问问为何要将此事交与你吗?”仿若飘在水面上的浮游之声,打破了沉寂。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转而别过头:“如今我的性命不在自己手上,问与不问难道有什么区别?除了一切按你们计划好的行动,还有第二种选择吗?”说到最后,不自觉的将指尖嵌入手心,又很快松开。

    “如果是寻常的行刺,也不会在你刚入宫不久的紧要时刻,就将这种暴露自身的事情交与你来做。”微有些迟疑,落尘看着桌面幽幽叹道。

    原本清朗的声音夹杂着沉重变得低迷起来,瞳色渐沉视线飘忽下失了焦距。我选择了默不作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落尘平了平气息,说道:“回鹘一族善于使用奇门异术,青俞门曾派去许多哨探,想掌握对方的行动情报,但至今无一人生还。仅有的几个成功逃回到门中,不出几日均以一种极其罕见的惨状自我了结性命。”

    “自刎而死?”心中愕然,声音也不由的提高了。青俞门所训练出来的哨探并非普通的探子那般简单,而是经历过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还能神志清醒不受影响,最后才得以被青俞门调令。在那些人中,或许有的完全称不上武艺高手,但论忍耐力和意志力,却是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比不过的。

    “正是如此。”回视我的目光,落尘面色虽稳定如常,声音却愈渐沙哑,没有起伏的陈述道,“直到不久前,一人因受不住身体上的煎熬,举剑生生将自己胸口划至腹部开了膛。据亲眼目睹的人说,肚腔内除了通体赤红的虫蚁,那人到死之前都未曾流出一滴血。显然,是被那怪异的东西给吸食干涸了。”

    听到这里,胸口像是被堵住一般压抑着,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具开膛破肚的男尸,张着嘴绝望的举剑刺向自己。

    伸手端过茶杯喝了几口放回桌上,过了一会才冷静问道:“如此说来到现在也没有查出其中的缘由?”

    “倒也不是完全毫无线索。”原本紧绷的面上挤出笑容,故作轻松状指了指桌上的画像,“这就是逃回来的哨探带出来的,还有两条情报。”

    “两条情报?”领悟过来,应声道。

    “正是,其一便是那些死去的哨探,是被人下了一种失传已久的古老巫蛊之术,但究竟下蛊的是何人无从得知。”落尘点点头,缓慢而清晰的开口道,“其二便是这画像上的人,名唤齐季,是随前朝公主和亲到回鹘,后受重用做了回鹘族人的军师。此人与朝中某位权贵重臣私下勾结,意在里应外合扰乱朝政,这才被下令趁此次来朝中,暗中将此人除掉。”

    目光闪烁了一下,下意识道:“为何不连同那勾结外党的重臣也一并除了,如此内忧外患岂不都断个干干净净,也免去往后的祸乱。”

    落尘听了我的话怔了怔,突然将笑出声,过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我:“如你所说的那样确实没错,只是那“内患”却始终没有查出。不过只要除掉其中一方,没了秤砣的秤杆一旦失去平衡,也会因乱了阵脚而掀不起风浪。”

    “连门中哨探都承受不住那份折磨而失手,难怪你会让我事先服了毒。若是我中了那蛊术也便成了弃子,而这剧毒不过在我被吸干血之前,减少生前的痛苦而预备的。果真是万全之法。”说完,不自觉的苦笑一声。

    “你武艺出色,自是与那些人不同,否则也不会特来寻你商议。”落尘闻言急声道,像是安慰我一般露出异常坚定的神色。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是朝着我们这个房内走来。落尘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收口不再言语,与我交换了个眼神缓步走到房门前。

    我迅速拿过面罩幂笠如进门之前那样装束好,挥手扯过巨大的屏风挡住了戏台,以免有人发现那几个已经晕过去许久的歌姬。

    紧接着外面响起叩门声,先前离开的老板娘在门外说道:“落尘公子,外面来了许多官兵说是要搜查逃犯,这为官的我们香颐楼也不敢得罪。不知二位可否移步至楼下,待那官兵搜查过后再给您二位赔不是。”

    “好我知晓了,我们一会便下去。”落尘站在房门前,应道。

    “那便麻烦二位了。”老板娘欢喜的说道,不一会脚步声渐渐的远去。

    打发走老板娘后,落尘回到房内脸上颇有些踌躇道:“我本以为这里已经是最为掩人耳目的地方,现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官兵搜查,也未免太过于巧合了。若是被人认出你正是刚上任的洗马,知晓你来这种地方,传到皇上耳中定会留下隐患。”

    我快步走到窗口前,向下望去,略一思量,心想我便只能从这里跳下去才能躲避那群官兵的搜查。

    “不可。”落尘慌忙拦住我,看穿我的打算道,“从这里跳下去非死即残,况且这下面是伙房,就算你侥幸捡回一条命,动静太大也会被人发现,还是另外想个办法的好。”

    “现下除了这个窗子也无其他出口可以出去。”我取下幂笠,又在房中仔细探询了一番才道。

    落尘也发现了这一点,双手环胸满脸愁容的背靠在房内金色长柱上,眉心微低苦苦思索着。

    眼看若是再不出这房内,定会惹人怀疑,到时候那群官兵直接闯进来,反而证实了我有意躲藏,更显得我做了什么不耻的事情。

    心中打定主意,上前说道:“师兄且先行下楼,剩下的我自有办法。”

    落尘一脸疑容,我只好解释道:“为免他人怀疑我与青俞门有任何瓜葛,师兄还是先一步离开这香颐楼,过后一切都好办了。”

    “虽不知你有何法子,既然你说了便只好这样,你万事小心。”说完,落尘也匆匆离开房内。

    目送着他退出房内,直到房门也被合上后,依旧没有动作的静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听到门口的人步履缓慢的响起,渐渐也隐没不见。

    确认这房内周围除了我以外无第二个人,缓步走向那屏风后面,蹲下身仔细查看闭眼昏迷的几个女子。有清冷的风自窗外缓缓吹过,我侧过头望去,仔细想了想起身将窗棂也一并合上。如此,旁人便也再难发现这房内异常的举动了。

    回至屏风后,将其中一个身材看似与我一般无二的女子扶至一旁的贵妃榻上,很快褪去女子身上的衣物。

    片刻过后,回头看了看房内那张紫檀木床上躺着的女子,此时全身覆盖着锦被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走到窗前,将手里的衣物与长剑扔了下去。做完这一切才回到房门前,低头打量身上完好的穿戴,又伸手拂过头上束好的简易发髻,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伸出一只手扶着倚靠的栏杆向下看去,供宾客饮酒作乐的大堂内早已聚集了许多人。仔细搜寻了一会,并未看到一身黑衣的落尘,想来早已是离开这香颐楼内。

    抬脚朝楼下走去,步履比平时缓慢许多,听着头上晃动不止的金银钗声,眼角颤动了一下,抿了抿唇强装镇定的稳住了步子。

    快行至堂下前,原本与那群腰上挂着佩刀的官兵周旋的老板娘率先发现了我,面上晃过异色,又快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拽过我,斥责道:“哎哟你这死丫头,明知道有官爷来搜查嫌犯,你还发懒到现在才出来,还不快过来给官爷陪不是。”说着将我拽到人群中。

    一时未反应过来,欲拱手抱拳又慌忙放下,想了想垂下头放低了声音尽力不让人怀疑开口道:“嗯……还望,望官爷恕罪。”

    领头的官兵仔细看了看我,对着老板娘冷冷道:“我说你这个香颐楼现在人是真的都到齐了吧,可别又冒出个什么活物来,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拆了你这地方。”

    听他这样一说,想起楼阁房内还晕倒在地的几个歌姬,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一旁的老板娘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慌忙说道:“官爷放心,绝对再无其他人了,再说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官爷您呐。”

    “哼!最好如此!你们几个!给我把在场的人都仔细对比一下,若是发现与逃犯相像的,全部给我抓回去一个个审问!其余的人上楼探查!”

    虽说这突如其来的搜查惹的众人怨声四起,但还是由着这群带刀府衙一个个对比,一番大闹过后,才恭恭敬敬的将这群官兵给送出香颐楼。

    到此我才松了一口气,抬脚想趁乱偷偷混出人群之时,突然被人揽住了肩膀。侧过头便对上一个男人粗狂的脸,只听得他笑的极其不轨,嘴里的酒气全喷在我脸上:“这香颐楼何时来了这么个漂亮美人儿,来陪爷喝杯酒乐一乐。”

    一丝不悦袭上心底,手握成拳头,蓄力刚想挥在那人脸上。突然有人将我拉了过去,老板娘不知何时走近,挡在我面前笑盈盈道:“这位客官真不好意思,她今日不便接客,还是让其他姑娘来陪您饮酒吧。秋菊,香菊,快过来陪客人喝酒。”

    不一会两个模样相同的女子迈着步子而来,一左一右倚靠在那男子身边,替他又是倒酒又是捶肩揉背,很快给哄了下去。

    “好了,你随我来吧。”打发完那人后,老板娘斜眼看着我,挑了挑眉说完便率先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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