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是朱在飞的主治医师，后面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这两个警察，自从将昏迷不醒的朱在飞送到这里后，共来过两次。
这是第三次。
一进门，一个面色偏黑，个头高大的警察，便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是宁都市刑侦中队队长的张梁，朱在飞涉嫌杀人的案子，就是由他负责的。
医生回道：“昏迷了一个星期，终于醒过来了。除了大脑受到重击之外，他之前所受的都是一些皮外伤，各顶指标都正常，我们已经取出了他大脑里面因撞击而形成的血块，但现在，就是……”
他又指了指太阳穴的部位，“这里似乎有点问题。”
另一个眉眼中略带稚气的警察插了句话进来，“不会是失忆了吧。”
他叫小周，刚刚从警校毕业，分到了张梁的手下。
小周算起来是副队贺志刚的亲戚，为了避嫌，才将小周塞给了张梁。
医生斟酌地说道，“不光是失忆，还可能存在着认知上的失调，这个，我们也没有想到。如果恢复起来的话，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两个警察看着病房上朱在飞，朱在飞也扭过头来，一脸悲怆地看着他们。
他还在想那个哲学的终极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张梁觉得有些棘手，问朱妈和柳好美，“他现在都不认识你们了吗？”
朱妈痛苦地把头扭向一边。
柳好美嘟着嘴，很沮丧地说：“他现在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周好奇地上前两步，“这精神好像还挺不错的啊。”
他回味着朱在飞那悲怆的眼神，问，“你叫什么名字？”
朱在飞鼻子哼哧了一下，算是回答。
明明是有反应的，这是很不屑回答我的问题吗？
小周还想再问些什么，旁边的张队提醒道，“行了，别再问他什么了。”
朱妈哀求似地对张梁说：“警察同志，我的孩子我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的，更不会杀害他妹妹，你们可一定要查清楚啊。”
张梁是个很稳重的人，坐在朱妈的对面，两只手平放在大腿上，“大妈，您别急，我们现在还在调查，至于调查到什么程度，我们队里有规定，不能告诉你们。我可以说的是，当天晚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虽然有目击证人声称看到朱在飞在现场，但是，”
张梁将“但是”两个字咬得很重，“这也不能做为杀人的直接证据，包括现场的指纹、血迹啊什么的，我们都会认真、谨慎地排查，再说，他也没有杀人动机啊，这些因素我们都会考虑，不会凭白无故冤枉一个好人的。另外，我们还必须郑重地声明，当天晚上，在山上追朱在飞的那伙人可不是我们，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那伙人已经走了，是我们将朱在飞从山崖下面上个野猪窝里面救上来的。如果我们晚到一步，那么朱在飞真的连命都没有了。”
柳好美咦了一声，“野猪窝？”
张梁说：“是啊，他本来就受伤了，野猪那攻击性又强，朱在飞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今天来，就是想从他这里了解更多的情况，但现在看来，是有点难度了。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电话，他有什么情况，想到了什么，或是提到了跟案子有关的事情，你们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小周从随身的挎包里面拿出一个便签本和一支笔，递给张梁。
张梁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交到了柳好美的手上。
柳好美说了声谢谢，然后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放进裤兜里。
警察刚走，之前一直在朱在飞病床前徘徊的，那个长着一头绿毛的男人从隐蔽处顺着墙根，溜到了另一侧。
他拿出手机，一只手遮在嘴边，压低声音说：“喂，串哥，那个人已经醒过来了。”
“这小子命还真大，妈的，早知道我应该直接杀了他。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没有。”绿毛挠了下头，“……但情况不太对，他一醒过来就活蹦乱跳的，还搞什么裸奔呢？”
“胡说八道啥，绿毛，”电话那头吼了一声，“把舌头给我捋平了说。”
绿毛咽了咽口水，在心里打了个腹稿，然后说：“串哥，是这样，那小子醒过来了，但看上去精神有些错乱，光着身子，跑女厕所里面大闹了一通。您要是不信，可以到网上看视频，肯定能找得到。”
电话那头停了一下，估计在找视频，然后说：“你接着说。”
绿毛又说：“刚才已经警察来找过他了，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他好像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电话命令道：“不能掉以轻心，你再给我好好盯着。继续跟着，一旦有什么情况，再向我汇报！”
“是，串哥。”
绿毛挂完电话，看见柳好美，带着朱在飞向脑部ct室走去。
朱在飞一边走，一边往各个病房里面，探头探脑的看。
他的五官，都在活动，一刻也没有闲着。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脖子跟个弹簧一样伸缩，鼻翼扇动着，连耳朵都扑扑的，像是蝴蝶的翅膀，随时要飞出去似的。
柳好美觉得朱在飞现在就是一个谜，没底，抓不住，又使不上劲，令她愈发的焦头烂额。
为了防止朱在飞闯入别人的病房里，再惹出什么祸端，柳好美抓着朱在飞的胳膊，一刻也不敢松手。
突然，他停在了一个病房门口。
定定地看着病房里面，眼里直冒精光。
柳好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病房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在削苹果。
她一边削，一边柔和地对病床上同样头发花白的老爷爷，用回忆的口吻说，“想当年啊，我们第一次相遇就在……”
病房上的老爷爷含笑看着老奶奶，幸福的味道弥漫开来。
柳好美觉得这副画面真的太美好了，而且她天真地认为朱在飞也感受到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看得那么专注呢？
而且还流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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