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龙安听到青年的喊话,心中十分纳罕,不知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是为何意。狂沙文学网
自担任世巡察使以来,他走了很多城市和乡村,见惯了崇拜弥勒佛的人。在很多街头巷尾,常有人低声议论,祝愿弥勒菩萨早降世,将大家拔离苦海。
望着那些人渐行渐远,柳龙安心中暗道:“这些人跑走,是去投奔那个石头人吗?难道弥勒佛降世,化为了石头人,要带着大家造反吗?”
他来到颍州城南部边缘,刘福通的家园便在此处。
两年前,柳龙安曾在此小住,在刘府后花园,与韩山童结拜为兄弟。
找到刘府旧地,只见一条十丈宽的河道,自西向东缓缓流去。那座庞大的庄园,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打开天眼,看到刘福通正端坐在屋内,与五个汉子饮酒。几人神肃穆,无人说笑。
柳龙安向刘福通传音道:“刘大哥,我是柳龙安。你现在何处?”
刘福通登时直了子,目光在其他人脸上环视。
柳龙安又道:“刘大哥,我是在用法术给你传音。”
刘福通站起来,低声道:“柳龙安?你在哪里?”
柳龙安道:“我找不到贵府了。这里是一条河道,北侧是一大片桃树林。”
刘福通笑道:“你找到了。我就在桃林深处的茅草屋里。”随即向其他人道:“几位都回去准备吧。”那些人纷纷起,鱼贯走出屋门。
柳龙安走上河堤,向桃林深处望去。正值四月,只见桃花似海,粉红一片。
距此里许,果然有四间低矮的茅草屋。
看看四下无人,急忙飞过河去。将到茅屋,刘福通迎了出来。二人双手相握,都极为激动。
刘福通笑道:“草屋柴扉,让柳兄弟见笑了。”向前摆手道:“请进。”
屋内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在收拾茶桌。
刘福通道:“张三五,重新备上两副碗筷,我要和柳兄弟畅饮。”拉着柳龙安,并肩坐在木凳上。
那个叫张三五的少年点头笑道:“好嘞您老。”将桌面擦干净,拿来杯碟碗筷,摆在柳刘二人面前。又提起酒坛,在杯中斟满了酒。
柳龙安道:“堂堂刘家三公子,怎么来看果园了?老宅子哪去了?”
刘福通道:“朝廷委派王公来勘察河道,说是途径我家最顺,即便钦差贾鲁讲,都无法幸免。最终毁了我家大宅,挖成了河道了。”
柳龙安道:“刘员外和员外夫人又住在哪里?他们还好吧?”
刘福通道:“开挖河道半年,爹娘愤懑不过,先后病倒。两位老人前后脚,相差五天,全都驾鹤西归了。我大哥在城里另外买了宅子,叫大家一起去住。白莲教事务繁多,我就留在这里。这片桃林是我家的祖产,正好在此守护。”
柳龙安唏嘘道:“真是世事难料啊。”
刘福通端杯道:“多不见,很是想念。来,干了。”举杯一饮而尽。
柳龙安将酒喝了,说道:“咱们两年未见,我与大哥也有一年不见了。你们最近可曾会面?”
刘福通道:“教主很忙,教主很忙。”他瞟了一眼柳龙安,神似乎有些迟疑。
忽听屋外有人道:“舵主在吗?”
刘福通站起道:“我去去就来。”说完走出门去。
柳龙安倾耳静听。只听刘福通低声道:“我有贵客在,咱们到旁边说话。”随即脚步声渐渐走远。
见刘福通如此言行谨慎,柳龙安不狐疑起来:“刘大哥豪爽,怎么今天如此诡秘?我又不是外人,怎么说话还要防着我?”
柳龙安打开神通,见刘福通与另外两人,站在两株桃树之间。
一个脸色黧黑的汉子,满脸喜色道:“教主的招数真是高明!想不到咱们那块石头,竟然有偌大效应。现在到处都在说,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刘福通道:“又收了多少人?”
黧黑汉子道:“两千多人。”
刘福通道:“咱们还要再忍耐几天。这些天你们可要把握好粮食,不要尚未动手,就都吃得精光了。”
黧黑汉子笑道:“舵主放心。这些人给点吃的就满足,总比在家挨饿强多了。另外,我们又筹措了不少粮食呢。”
刘福通点点头,又对旁边一个白脸青年道:“再过十来天,就要召开誓师大会,到时候教主要亲自驾临此处。你可要筹办好,绝对不能出意外,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白脸青年眼小如缝,一副睡不醒的模样,轻声道:“舵主放心,在下一定全力而为。”
见诸人再无它事,刘福通摆手道:“散了吧。”那二人纵跳如飞,钻入桃林密处。
刘福通回屋坐好,对柳龙安道:“失陪,失陪。哥哥再敬柳兄弟一杯。”二人又都喝干。
柳龙安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吧?刘大哥是不是很忙?”
刘福通嘴唇嗫嚅,沉吟半晌,才道:“眼下贫困的人太多,白莲教竭尽所能,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事确实很多。”
柳龙安站起来,想要告辞。刘福通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兄弟,两年不见,岂能刚来就走?刚才哥哥失敬,兄弟勿怪。就是有再多事,咱们也得喝透再说。”
见他面色恳切,柳龙安复又坐下。
刘福通道:“你在宫中的事迹,我都听说了。只是这位汉人皇帝,走的却是蒙元人的路子。眼下他宠信伯颜,变本加厉欺压汉人,汉人百姓太贫苦了。”
柳龙安想起韩山童说过的话,“咱们听其言、观其行,倘若朝廷依旧怙恶不悛,官bi)民反,则民不得不反。”心中已然明了:“白莲教这是真地要造反了。”
只是刘福通如此小心翼翼,自己哪能说破,于是道:“是啊,我走了很多地方,人们吃不饱,穿不暖,没有活路啊。”
刘福通双目虚望,若有所思道:“很多人都造反了。这可真是官bi)民反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