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方才,微臣却恰好听见……”魏忠贤眨了一下眼睛,“信王说出了那个妖女的真面目?”
“信王,你早该说了,这样也能省去不少时间。”魏忠贤的语气很柔,却是夹杂着致命的毒药,“不过现在说,似乎也不晚嘛。”
“魏忠贤!”段寒猛地喝道,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朱由检立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朱由检没有看他,只是仍是看着地面,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段寒狠狠地甩开朱由检的手,握紧了拳头。
“段公子?”魏忠贤却丝毫不生气,“是对那妖女的身份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毕竟……段公子跟那妖女关系也很密切,如今看来,段公子也是被她的外表骗了呢。”
“魏公公。”朱由检忽然冷冷道,“不知道杨清一的地牢,是不是也是关的当年的东林党?”
魏忠贤的笑一下子僵住。
“她如果真的是妖女,不知道能不能跟他们的灵魂交流?”
魏忠贤的笑彻底从脸上消失,脸色沉了沉。
如果杨清一是妖女,那自然应该可以跟那些鬼怪交流。
因此,如果他说能,却也承认了东林党都是冤死。
如果说不能,则是将这个大前提否认了。
“信王说笑了。”魏忠贤转过头看着朱由检的侧脸,“东林党那几个人虽然是死在地牢里,可是他们是被正义杀死,是皇上的圣旨。不是冤死,哪来魂魄?杨姑娘又如何……”
“魏公公。”朱由检忽然转过头,一双眼睛满是寒意,“有魂魄可不一定就是冤死,只不过是因为执念太深而已。公公可还记得当年那些人,便是死,也不肯招供?”
“信王!”这会却是朱由校打断了他,他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为难。“就事论事,都是好久的事情了,就不要提了。”
“皇上说的是。”朱由检看着朱由校,口气很柔,然而眼睛中却没什么情绪。朱由校的眼神闪烁了几下,知道他在说杨清一的事情。
然而魏忠贤在此,却什么也不能说了。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抉择。
“厂臣。”朱由校看着底下三人的波涛汹涌叹了口气,“明日带朕去见见她吧。然后再做决定。”
“皇上,微臣担心……”
“无碍。”朱由校道,“不会有事的。”
------------------------------------------------------
——勖勤宫——
“由检,你看你那皇兄,是怎么想的?”
朱由检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段如是面前。“皇兄的政务一直交给魏忠贤打理,几乎不会干涉他的决定。虽说魏忠贤每次也会上报给他,不过皇兄一般也并不会看。所以这次,他并不好插手。”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朱由检啜了一口茶,“你以为我今日是求皇兄徇私舞弊,直接放了她?”
“那你是什么打算?”
“我只是想让皇兄明白,我对清一是真心。他别想再置身事外。”
“可是你没料到魏忠贤忽然来了。”
“是,我没想到。他或许早就来了……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知道了又如何?我们其实什么也没说,况且你也表明了你的意思,他也会忌惮几分。”
“可是”朱由检又喝了一口茶,“他也把皇兄的心往原本的位置稍微拉了一拉。”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不过,至少皇兄答应见清一了。这样就已经够了……我想,她应该能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吧。”
“可我很担心。”段如是摸了摸茶杯,“毕竟她的性子……不知道她会说什么样的话……”
“你还能去地牢见她吗?”朱由检犹豫道。
“怕是不行了,上次是因为皇上的口谕。这次我们跟魏忠贤正面交锋,他自然不会再放我进去了。现在只能希望她自己能搞明白这些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朱由检顿了顿,“如果她能够将此事有惊无险地通过……她又该何去何从?”
“自然是……”
“我的意思是,还有一月,我便可以搬出皇宫,去我自己的信王府。那么她呢?她的选择,究竟是如何?”
-----------------------------------------
——地牢——
黑暗的、看不到尽头的通道。
一个黑袍男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的步伐不紧不慢,看上去似乎很是悠闲,然而双臂不自然的摆动,却泄露出此人的紧张。
男子的脚步很轻,然而仍是在这无边的石牢里传出阵阵回响,像极了每一个血溅于此的冤魂,每晚的哀嚎与哭泣。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男子的步伐终于加快了些许。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远远看见了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守在一边。他们身后似乎是一堵石墙,跟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终于到了。
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正要迈步往侍卫的方向而去,那里已经有人看见了他。“什么人?”其中一名侍卫大喊一声,做出防备的姿态,声音的回响很虚很远,更像是鬼魅的哭泣。
“你是何人?怎敢擅闯地牢?不要命了?厂公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出。”另一位侍卫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眼,直觉告诉他此人并不寻常。
男子仍然不说话,似乎是厌恶极了这里奇怪的回声。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明黄色的金牌,将金牌展示在后一位侍卫的眼前。
那侍卫一愣,盯着看了几眼,待到看清上面的字,他猛地一惊,一边下跪一边就要开口喊些什么。
“嘘。”男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道,“开门。”
“是。”
侍卫在门上摸了摸,不知是怎么个敲法,原本完好的石墙上忽然出现了裂缝,石门一下子打开了。
此人手法熟练,定是个机关高手。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男子打量了他一眼,嘱咐完就要往里走。
“是。”
“轰隆”一声,石门在他走进去的那一刻,关上了。
里头很暗,最上面的窗透过一丝丝光线,让男子勉强看清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女子。
杨清一哆嗦着微微抬头,方才她隐隐约约听见人声,知道又有人来了。
心中隐隐生起了希望。
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