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周围那些百姓,每一个看起来似乎都义愤填膺,每一个都似乎义正言辞。
每一个似乎都抢着在做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可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嘴角忽然扯出了一个微笑。
不知道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她自己。
——“杨清一,你这么倔强傲气的一个人,可受得了那样的侮辱?”
——“你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懂民怨的可怕?”
——“你觉得……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本恶啊?”
“呵呵……”她忽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不知道是在笑他人还是在笑自己。
“这妖女还笑!”
“打死她!”
“砸!”
越来越多的东西朝着她飞过来,杨清一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放弃了反抗和挣扎。
一边的侍卫之一凑近他们的领头人,低声问道:“头,这样砸下去,真的没事么?”
那领头人看了看杨清一脸上那道血印,抿了抿唇,犹豫道:“再这样下去,这恐怕很快就撑不住了。太阳虽然不毒,可是却在吸干身体里的水分。也没吃饭吧……可是没办法……”
领头环顾了下周围,低声道:“九千岁吩咐过了,一定要等到消息……否则我等不能轻举妄动,只要她不死,怎样都可以。”
“那些百姓好像越来越……”
“别管这么多了。”领头人拍了一下侍卫的肩膀,“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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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大门口——
“段公子,皇上还没有醒,您不能进去。”门口的一名侍卫为难道。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皇上什么时候醒?”段寒脸上已经有了愠色,“你们去通报。”
“……段公子,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皇上在休息,我们做奴才的又怎敢打扰?”
“公子!……公子!”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段寒转过身,发现是自己府中的总管商陆。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吩咐过……”
“公……子。”商陆仍是在大口喘气,可是却急忙打断了段寒的问话,“出大事来了!”
“什么?”
商陆看了一眼那两名侍卫,将段寒往边上拉了拉,然后凑近段寒的耳朵,低声说说着些什么。
“你说什么?!”段寒大惊,他抓住商陆的衣袖,心急如焚。
“确实是这样,事出突然,我们没有一点准备,知道的时候,杨姑娘已经在闹市了。所以……”不等商陆讲完,段寒已经回身朝着乾清宫的大门口冲过去。
“段公子!”侍卫们大惊,“这里是乾清宫,您可不能乱……”
“砰!”
段寒不管不顾地将几个侍卫打到一边,一脚踹进大门。
“皇上!……”段寒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殿,直奔内屋。“皇上!”
“哟,这不是段公子吗?”王体乾忽然从内屋走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段公子怎么闯进来了,皇上还没起呢,这太不合规……唉哟……”
“让开!”段寒一脚踹过去,将王体乾踹到在地,“狗奴才,本公子想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来教?”
段寒正欲往里屋闯去,却见一身龙袍的朱由校正走了出来。
“皇上……”段寒拱了拱手,微微低头一下,正要说些什么。
“段寒,你好大的胆子!”朱由校面色冷冷,但显然已经洗漱完成,想必也早就听到了门外的争执。“这里是乾清宫,是朕的寝宫?你居然想闯进来就闯进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皇上,段某绝无冒犯之意,只是事情紧迫,段某必须这么做。”段寒拱手道,神情不卑不亢,将心中那份焦急硬生生压了下去。
只有冷静,才能救人。
“何事?”朱由校看了他一眼,绕过他走到大殿,然后一步一步上了台阶,坐在了正位上。
“皇上,在下方才听闻,皇上将清一送去了集市之上?”
“……是。”
“皇上,这样做……”
“段寒。”朱由校打断他,“朕早已说过朕的想法,朕给过她一次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她……作为妖女,招致了大爆炸,大水和蝗灾都是……都是因为她,既然找到了罪魁祸首,自然要告知百姓。比较百姓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受点谩骂也是应该的。”
“谩骂?”段寒听着朱由校的说辞,只觉得浑身发冷。他冷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天子的无知。“皇上是天子,可懂得人间疾苦?皇上认为集市上的那些百姓,那些受到灾难波及的百姓,是读过圣贤书的读书人吗?”
朱由校一愣,“你这是何意?”
“皇上,那些百姓大多都是没有读过什么书的……”段寒咬了咬牙,没有将“愚民”二字说出口,“皇上可知道,那样的百姓,心思最为简单。”
朱由校的脸上仍是茫然不解。
“也就是说,如若受了恩,他们会以最真挚的感情相对。可若是受了恶,他们会以最大的恶意对待。”段寒脸上浮现出心痛之色,“皇上,绝不可能只是骂几句那么简单……民怨绝非是那么好平息的!”
“皇上,朝着清一砸些东西还是小事,怕的是他们直接动手啊皇上!”
“……不会……”朱由校面色微微发白,“不会的,那些侍卫……”
“皇上!在下正是得到消息,侍卫们全然不管不顾!”段寒上前一步,“皇上别忘了,皇上把清一送去那里,目的是何?”
是泄愤。
民怨沸腾。
自然不会阻拦。
因为已经是将死之人。
朱由校嘴巴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是后悔,还是心疼。
“皇上还不下旨将清一送回来吗?”
“就看在往日清一也是真心待皇上的份上!”
“……可是……”朱由校道,“她是妖女已定,她终究是要死的。朕现在救她,又能如何?还不是……”
“皇上。”段寒口气很淡,静静地看着朱由校。这样不同的气氛让朱由校意识到了些许不同,也没有开口,只是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