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毕竟是王爷,别忘了魏忠贤对付你的初衷。”段如是声音低了低,“不过我就不一样了,反正魏忠贤是知道的,我跟他总是作对的。”
朱由检犹豫了一下,面色微微凝重。杨清一心中有些明白过来,朱由检作为一个王爷,亲自去灾情视察,若是成功,那么一定深得民心。即使朱由校不忌惮,可是却让魏忠贤戒备甚深。
所以,看起来是个美差事,实则却暗藏诸多心机和危险。若是朱由检不能亲自出面的话,似乎也只有段如是能去了。
杨清一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如是。”她望向他,“那么这一次,就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的?”段如是笑道,“我也是为了我的寒玉牌。毕竟也是我多年的心血,能拿回来,为什么不呢?”
“多加小心。”朱由检没有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一个默认。
“你放心吧,我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下午再出发也不迟。”段如是道,“方才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
“嗯,那你先回去吧。明天一早,你再来一趟,我们再商讨一下相关细节。”
“好。”段如是应道,又看了看杨清一,欲言又止。最终他挥了挥手,离开了院子。
朱由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凝了凝,转头望向杨清一。“我们进屋吧,我有话对你说。”
“好。”她点点头,正要往里面走,却又忽然反应过来,指了指没有丝毫反应,似乎在呼呼大睡的紫菜。“那紫菜呢?”
她咬了咬嘴唇,“要不然我喊茯苓照料一下?”
“不行,茯苓不够心细,怕是会被紫菜误伤。还是让王承恩来料理吧。”朱由检忽然朝着远处招了招手,“王承恩!”
杨清一这才发现原来王承恩一直在阴影处候着,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承恩跑过来认真听着朱由检的嘱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两个人倒是日益亲密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
就像是,历史注定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缘分。
即使王承恩一开始在勖勤宫中默默无名,却忽然被赐给了她,可是没多久她又入了牢。阴差阳错之下,他还是去了朱由检身边呆了一些日子。
可即使是这一些日子,便已经足够让王承恩取得朱由检的信任,让王承恩懂得朱由检的心思。
历史……是这样不可违背吗?
她心中猛然一惊,那么即使她来到这里,是不是也难以改变朱由检的命运呢?
“你瞧,王承恩果然心细,虽然紫菜很排斥,但是至少不抗拒了。”朱由检吩咐完,看着王承恩的背影笑着说,见杨清一不回答,又转过身,却看见她面上血色全无,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杨清一忽然从神游中抽离,见到他关切的神情,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里倒影着她自己的小小的脸。她是在这里的。
她猛地一下子握住了朱由检的手,紧紧的,就像是一头饿了三天的恶狼看见一块肥美的肉,拼死也要把这块肉咬下来。朱由检有些吃痛,低下头看见她的骨节微微泛白,明显用了大力。然而他却没有松手,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将王权富贵皆可抛掷脑后,只看重自由的女子,是在害怕。
可是究竟什么能让她害怕?
朱由检虽然心中疑惑,可是脸上的表情也放的更柔,他低声又问道:“清一,究竟怎么了?”
杨清一盯着他忽然凑近一些的脸,忽然之间反应过来,她猛地松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被她捏的通红,甚至有些发青。
犹豫了一下,她又伸手轻轻握住,满是愧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杨清一看了看他清澈的眼神,其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忧。她的心颤了颤,虽然他什么都没有问,可是他分明很担忧,只是因为尊重,所以才什么没有问出口。
犹豫之下,她开口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恶梦。梦里的场景很模糊,可是我却清楚的知道梦里每一个人的结局。这是一个巨大的悲剧,因此,我每每醒过来,却是怎么也忘不了。甚至每次一想到,都觉得心痛无比……刚刚那一瞬间,我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梦,心中慌乱,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由检,你说……我该怎么办?”
朱由检微微一顿,又笑了笑。像是安慰般抽出他的手,转而覆在她的手上。虽然并不是握的很紧,却莫名的充满了力量。“那我问你,你的梦里,你自己可是参与者?”
杨清一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这是个梦中梦,我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局外人,只是看着那些人物的悲欢离合。可是当我以为我醒来,却发现我其实身在其中。可是这生活却按照那第一重梦境发生着一切,只有我是一个变数。因此,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结局。甚至在那个梦里,我不知道我是谁。”
她的眼神微微迷离,“或者说,我不知道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醒过来……”
“傻姑娘。”朱由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别想的太多,其实或许你已经醒了过来,第一重梦,只是梦而已。你看不清自己的结局,才是正常。这世上,又有谁能看清自己的结局呢?”
杨清一默然,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她在杞人忧天,可殊不知,这一切却都是真的。
“好了,别想太多了。”朱由检松开她,“我们进屋吧,别在外面站着。”
她点点头,两人并肩走进了她的房间,朱由检顺手将门关了起来。然后他径直坐到椅子上,看着一边站着的杨清一道:“你也坐吧,站着干什么?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了。”
“我没事。只是有些恍惚。”闻言,她强自笑了笑,“你要跟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