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炤儿还在吗？”杨清一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道怎么地，昨天晚上睡得有些不安稳，一直到早上才睡过去，所以起的迟了。”
个青笑了笑，连忙服侍着她洗漱。“娘娘偶尔起晚一次有什么关系？皇后娘娘那里，奴婢已经派人去说过了。至于四皇子，四皇子早就去书塾了。”
“那今日本宫等他下了课，亲自去接他吧。”杨清一点了点头，看着镜子里个青的一双手在她的头发之间飞舞。“茯苓呢？她还在屋子里？”
想必是还没有好起来，否则也不会是个青在这里。
杨清一垂下了眼，微微有些难过。明明她是想要让这启祥宫开心一些的，为什么不但没有让她心里的郁结冲散，反而还一点一点更深更杂地缠绕在她的心头？
个青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很快就将她的头发梳好。虽然她并不时常服侍杨清一梳头，但是却依然很是灵巧。“茯苓姐姐今日起的也迟了，奴婢想着还是让茯苓姐姐好好休息一下，也没有叫她。”
杨清一慢慢起身，轻轻颔首。她走到桌前，就慢慢地吃起了早膳。
一时间，屋子里都沉默了下来。一主一仆都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但是双方的心里都各自揣着心事。
忽然，她们耳边都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杨清一抬起头，看见微微敞开的门缝之中，有一个婢女踏着细碎的阳光而来。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娘娘！”
杨清一心下一动，她放下手中的碗筷一下子站了起来。个青见状连忙走过去迎住那婢女，“怎么如此冒冒失失的？发生什么事了，好好说。”
杨清一紧紧盯着眼前婢女热泪眼眶的一双眼睛。
没忍住，停在眼眶的泪水在见到杨清一的一瞬间，全部滚落了下来。她擦了擦眼睛，哽咽道：“茯苓姐姐……姐姐……没了！”
个青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杨清一猛地后退一步，身后的椅子接连倒地。
“什么……什么叫……没了？”她轻轻呢喃了一声。
那婢女心中更是哀切，哭的愈发大声。“奴婢原是茯苓姐姐一个院子的，主殿外的一些粗活。奴婢知道昨日茯苓姐姐心情不好，所以今天早上见她没有早起，也不忍去喊。知道奴婢做完事回来休息时，发现茯苓姐姐的门还紧紧闭着……”
“……奴婢怕娘娘您责怪，就干脆上前去敲门。可是很久都没有人应，奴婢就直接开了门。却发现……发现茯苓姐姐上吊自尽了！”
“……上吊……自尽……”杨清一的脑子有些晕眩，她低低重复了几声以后，忽然一下子上前抓住了她，“什么时候自尽的？救下了没有？救下了没有？！”
“奴婢喊人拉下姐姐的时候，她的身子都已经……硬了。想是昨儿个夜里，姐姐趁着无人夜深，然后自尽的……”
杨清一的眼泪一下子簌簌地留下来。
“我要去见她……”她哭道，“她怎么能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昨天明明告诉了她，一切都有我在的啊……”
杨清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直直朝着茯苓的屋子而去。
大门敞开着，里头能看见有许多宫女太监围在里面，小声议论或者是抽泣。
“……怎么这么想不开？”
“就是啊，她可是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有什么事情想不开？”
“诶……别说了，娘娘来了。”
众人一下子噤了声，望着大门外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
也是可怜，丧子之痛还未恢复，就又失去了一个心腹。恐怕从此以后，皇上的宠爱是不会回来了。
他们也该自谋生路了。
“为什么……”众人立刻为杨清一让出一条道，她一下子扑到了茯苓已经僵硬的身体上，丝毫没有顾忌那些所谓的忌讳。
她目光所及之处，是茯苓脖子间那道深深的勒痕，几乎已经发紫。
她想象不出来，那么一个天真的女孩子，究竟为了什么会自尽？
杨清一握住茯苓的手，紧紧贴在她的胸口。她痛的弯下了身子，口中发出难自禁的哀嚎声。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她？
她失去了她的孩子们，就连茯苓，也就这样离开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残忍？
所有人面面相觑地看着杨清一，听着她的哭嚎声越来越大，可是却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个青咬了咬牙，先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后蹲下身子来，轻轻拍着杨清一的后背。
“娘娘，茯苓姐姐走了，奴婢们都很难过，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姐姐的身后事，还有……还有王公公那里……”
这一句让杨清一猛然惊醒。
她微微松开茯苓的手，又抽泣了几声以后才沙哑着声音，问道：“茯苓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书信？”
屋子里沉默了一瞬，才稀稀疏疏响应了几声。
“好像……没有瞧见……”
“是啊，什么也没有……”
杨清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可是眼泪还是依旧流了出来，没有一点儿办法。“去把王公公，喊过来吧。”
“已经派人去叫了，只是王公公人现如今在宫外，皇上派他出去办差事了，一时间估摸着回不来。”
杨清一点了点头，刚要说话，耳边却忽然传来个青一声似是受了惊吓的倒抽声。“娘娘！您看！”
杨清一顺着个青的手指望去，忽然瞧见刚刚被她抓住的那一只茯苓的手……衣袖微微有些皱起。
露出了她白皙的皮肤。
其实也不奇怪，虽然茯苓是个婢女，可是毕竟一直是贴身伺候杨清一的，其实很少会去干什么粗活重活。
然而此刻，她的手臂上却有着几道又深又粗又青的勒痕。
和她脖子上的一样，很显然是绳子勒出来的。
杨清一的眼泪顿止，连忙拉过茯苓的另一只手臂。
一样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