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尸灵,罗小川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这在上有过描述。
关于尸灵,上一共用了六页来讲,可见尸灵在书中有着怎样崇高的地位。
书中是这样讲的,尸灵是人死去之后,因为灵魂不散,或者无法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所以始终逗留人世不去,终日与尸首相伴,而这时,如果他的尸体又因为埋入养尸地中或者其他有利于尸体防腐的环境中,从而导致尸体完整,那么他的灵魂和尸体就会因为长期的厮守而慢慢融为一体,从而成为有别于人的一种近似活体--只比人少了生命特征,即为尸灵。
由于尸灵介于鬼与尸体之间,所以想要对付尸灵就难上加难,既不可用对付鬼的方式对之,又不可以对付僵尸的方法应对,从而使得尸灵弱点淡化,以致寻常僧道根本不足与之匹敌!
特别是那种常年累月吸食日月精华的尸灵,其道行和修为则更加高深,虽无改天换日之能,却也有翻江捣海之势!
所以,赵行元刚一确定那女人的身份,罗小川就有些心怯了!
“不管你是不是尸灵,我都希望你能做些善事!”马小珠十分冷静地看着那个女人,一脸的诚恳。
那个女人回眸看了一眼马小珠,然后淡然一笑,道:“你是在要求我吗?”
“没有!我只是在劝你!”马小珠淡淡地道。
“劝我?你有这个资格吗?”那女人近乎凄惨地一笑,“当我就要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劝劝那些想要杀我的人,好让他们高抬贵手?如今我修炼了三百多年,已经足可掌控自己的命运,却要有人来劝我做些善事,你不觉得这太讽刺了吗?”
“你是怎么死的?”罗小川淡淡地问道。
“你想知道?”那女人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的!”罗小川十分认真的看着那个女人,眼睛竟连眨都不眨,因为他生怕自己的诚恳不能被对方看到,“每一个冤死的人,都应该让更多的人记住他的冤屈!”
“是吗?”那女人惨笑连连,一张苍白的脸居然多了一丝凄苦,“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对我的过去感兴趣的人!”
“不只是我,这里所有人都是如此!”罗小川十分肯定地道。
那女人颇感意外地看了罗小川一眼,然后把眼睛看向赵行元等人以及在场的三个女鬼,她果然看到了他们脸上的那种期待和同情,所以,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慢慢地勾起了她的回忆。
这女人叫做李秋萍,生于大明天启二年,即公元1622年,是河北保定人,由于四岁时在外贪玩,被人贩子拐到北京,然后卖给了日后的丈夫韩德家做童养媳。
韩家生有二子,韩德为幼,其兄韩龙,由于没有女儿,所以,韩老夫妇对李秋萍就格外看重,加之她聪明伶利,性格乖巧,颇得二老欢心,所以,二老常将她视为己出,寻常也让她与韩龙兄弟玩耍,以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
不知不觉间,时光荏苒,一晃就是十多年,这一年,李秋萍十六岁,韩龙兄弟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韩老夫妇就寻思该把李秋萍嫁给他们兄弟哪个合适,不过根据二老的观察,李秋萍好像对这两兄弟并不上心,只是把他们当成哥哥对待,这倒让二老一时茶饭难安,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韩龙兄弟也似李秋萍那般所想,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或许不会有日后的悲剧发生,可事情的结局偏偏不遂人愿。
当时的李秋萍正当碧玉年华,不仅貌美如花,更兼心灵手巧,一手针线绣出的鸳鸯枕在当时的北京可以卖到三十两银子,就是这么一个才貌并举的姑娘,成了无数富家子弟的梦中情人,而近水楼台的韩龙兄弟则更是不甘寂寞,时不时的就跑去献殷勤,待得看穿他们的心思,李秋萍就开始疏远他们,这大大损伤了他们的自尊。
不过旬月之间,老大韩龙因爱成恨,性格产生了分裂,再不似先前那般主动示好,反而处处想着极端手段,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李秋萍,以满足自己的私欲,相比韩龙的极端,老二韩德倒显得沉静了许多,他先是因思成疾,进而病情加重,危及生命,韩家为此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见效,后来遇到一个行脚僧,这人有些本事,一眼就看穿了韩德的心病,所以就留了张字条,扬长而去。
韩老夫妇拿着那张字条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原来那上面的字竟不是当代字体,乃是早已失传的西夏文,后来二老辗转往返,花了不少银子,才访到能够识别西夏文的博学之士翻译,原来那上面写道:欲活一个死多个,不如一死换两生。
韩老爷子拿着译文愣了半天,始终参详不出内中真意,无奈之下,只得求问那位高士,高士捋须皱眉,思忖良久,终于放声笑道:“这不是说得很明白吗?你要想救活一个,家里面就得死多个,还不如让他去死!这样,就能多活几个。”
韩老爷子一听此话,不禁气得火冒三丈,因为这韩老爷子一向最疼韩德,他不惜费尽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能够救治韩德,可如今这高士却要他舍弃自己的小儿子,他如何能够舍得?
非但如此,韩老爷子更认为这高士是善于挑唆的小人,心中实无善念,于是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道:“枉你也是博学之士,颔下胡须也大半花白,却实无半点才学,心中更无半分善念,老朽我活了半生,虽然识字不多,却也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也似你这般妄言挑唆、心无善念,我恐怕早就要羞死在昭昭日月之下了!你这匹夫之言,不足为信,告辞!”
韩老爷子不等那高士回过神来,当即一甩袖子,匆匆退出了屋子,却不知这一番盛怒之下的气话,居然羞得老高士无地自容,当晚就悬梁自尽了!
耳闻高士悬梁,韩老爷子心中颇为内疚,本能的猜测高士所言是否也有几分道理,如果他说的确是无稽之谈,那么他何以以死明志?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再不有所决断,会否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要死多人?
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韩老爷子,让他心神俱疲,五食俱废,就连气色也差了许多。
忽一日,家里来了一个看相算卦的,这人衣衫褴褛,四体瘦弱,一张脸蜡黄蜡黄的,每说一个字都得喘上半天,好似随时都会断气儿。家人见他这般行状,唯恐他会死在门前,所以就哄赶他,让他往别处去,可这人偏偏不走,死活赖在那里,还扬言主人如果不出来见他,就得后悔三生。
家人只道他为了耍赖故意吹嘘,都是浑不在意,却不料他道:“你家公子还有三天阳寿,再不请我,神仙也救不了他!还有你家老爷,也是命不久矣!”
家人听到这里先是一愣,继而联想家中情状,不禁大惊,急忙跑去通报韩老爷子。
没多久,韩老爷子一路小跑到了门首,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然后跪倒于地道:“先生救我!”
那人笑着起身,弯腰把韩老爷子扶起,然后,拉着他的手臂,就如到了自己家中一般,把韩老爷子带进了院子。
很快的,二人在客厅落座,好酒好菜立时端了上来,韩老爷子更是频频敬酒,生怕慢待了那人。
酒过三巡,那人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红晕,他咧嘴一笑,道:“你家的情况我已全然知悉,如今要想破局,唯有一法!”
韩老爷子一听说到了正题,当即来了精神,急忙起身求告道:“还请先生赐教!”
“如今家宅遭难,皆因丧煞登门,欲逐丧煞,必得喜事相冲!”那人满口流油,一边抱着肘子乱啃,一边却将双眼盯着盘中鸡踅摸。
“可这喜事从何而来?”韩老爷子问道。
那人扔掉手里的肘子,伸手就把盘中鸡抓了起来,然后扯下一条鸡腿,大嚼了两口,道:“把你的养女嫁给二儿子,这不就是喜事吗?”
那人话到这里,把另外一只鸡腿扯下,递给韩老爷子,道:“来,这只你吃!”
韩老爷子连忙摆了摆手,以示谢意,但面色却不禁忧愁了许多。
“你可是在想,你的两个儿子都对那养女情有独钟,万一成就了二儿子的好事,大儿子会不会怪你?”那人笑嘻嘻地问道。
韩老爷子被他一语道破心事,当即喜得两眼放光,道:“先生真乃高人,果然一语猜中我的心事!只是,先生虽能猜中,却不知有解吗?”
那人淡然一笑,道:“你的两个儿子,只有二儿子最有头脑,所以很得你的欢心,反倒是大儿子,生性懒散,为人重利,如今你何不将家产三七分配,多的一份给大儿子,少的一份给二儿子,这样一来,大儿子后半生衣食无忧,二儿子头脑灵光,虽只得三分家产,但用不了多久,照样能够富甲一方。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先生的意思难道是想用家产换取大儿子对秋萍的死心?”韩老爷子惊问道。
“这有何不可?”那人嘻嘻一笑,“大儿子重利更胜过女人,他一定会同意的!”
韩老爷子当下犯起难来,许久未发一言,却只是唉声叹气不止。
那人眼珠一转,当即笑道:“你可是担心万一把家产分了,你们这老两口就没了倚仗?”
韩老爷子闻听此语,当即舒展眉头,张口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家产分了之后,你们老两口就跟着二儿子,毕竟二儿子比老大更有孝心!你放心,你成全了老二的好事,他是不会忘记你的好的!你就等着下半辈子安心享福吧!”那人笑道。
韩老爷子听到这里,心中疑惑顿解,面上也多了许多光彩,遂暗下决心依着那人的办法照做。
那人拿眼瞟了韩老爷子一眼,微微一笑,大袖一甩,却往门外走去,慌得韩老爷子急忙尾随过去,口中道:“先生这就离去吗?”
那人扭头一笑道:“此间事了,我该去了!”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韩老爷子急忙问道。
“不需问,你我同宗!”那人十分神秘地笑道。
“啊?”韩老爷子吃了一惊,“不知先生是哪一辈?”
“我乃韩家九代传人,是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如今韩家有难,我不得不前来相助,望你好自为之!”那人话音甫落,却化作一阵清风去了!
韩老爷子听到此处,当即慌得跪倒于地,仰天拜道:“韩家祖宗在上,晚辈承蒙庇佑,不胜感激,他日必择良辰,定当斋戒沐浴,以厚礼祭之!”
祷告完了,韩老爷子便起了身子,当即召集家人,把方才之事细说清楚,惊得家人面面相觑,不敢作答。
于是,韩老爷子便依着先前那人的意思,宣布将家产按三七分配,多的给大儿子,少的给小儿子,并将二老的赡养重任交付小儿子,还将李秋萍定嫁于他,这让小儿子心花怒放,容光焕发,好似年轻了许多。
然而,为此痛心的却是大儿子和李秋萍,因为这样的决定都不是他们所希望的。
韩龙虽然重利,却也舍不得李秋萍,而李秋萍则根本没想过要嫁给韩氏兄弟,可这一切,都因为韩老爷子的决定而成了勉强。
婚礼很快就在第三日操办了起来,虽然韩家上下一片喜气,可是李秋萍和韩龙却始终没有笑过,他们二人的表情成了整个婚礼唯一不和谐的音符。
婚礼当晚,洞房之内,李秋萍再一次重申了自己不愿嫁给韩氏兄弟的初衷,这让韩德大为恼怒,他瞪大了双眼,盯着李秋萍,很久都没说一句话,然后,两眼一黑,一口鲜血吐出,人就栽倒在床前……
当晚,整个韩家乱成了一锅粥,好好的一场喜事变成了丧事,韩老爷子更是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而唯一高兴的却是韩龙,他就像个偷窃成功的小贼一般,虽然面子上装得一本正经,可心里却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