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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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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府之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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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该怎么吃?

    吃什么?不用思考,千里无鸡鸣,白骨露荒野,剩下的食物只有一种了。

    血红的天空上还是飞着那种漆黑的,嘎嘎叫的鸟,很讨厌,如果不注意,它们连活人也会啄。

    摸了摸小腹上几个孔洞般的伤口,那东西恨恨看了一眼上方,爬上一座小山,蹲伏在顶部一动不动,像尸体一般张望,这技巧他花了三天学会,从此隐藏在这山中,便与组成小山的东西看不出两样了。

    突然,山里伸出一只手,紧紧抓着腿不放!低头望去,孩子失落地摇摇头,一脚踹开,仿佛这惊悚的场面只是稀松平常:

    还活着,但是已经烂了,吃了会吐,会头晕,或者变成底下的这些。

    在那东西看来,恶心生病比死更难受,因为后者在此处太过平常。

    小山是尸体堆起来的,或者说将要成为尸体的人,那东西踢了踢这个,翻了翻那个,始终都没有合适的,看来这里被那些骑马的怪人杀了很久。

    啊!

    那东西的眼睛一亮。

    一具很嫩很小的!被大个的大胸脯抱在里面,刚断气不久!

    和自己一样小个子,吃上去虽然量少,但是,啃起来方便。

    如此想着,伸手进去,探寻着。

    忽然再次被抓住,这次的大手布满伤痕,如同铁钳,小山轰隆隆塌陷,里面钻出一张张令人难忘的脸。

    成定森然低沉道:“你只是没死而已。”

    海鲲冥落寞道:“你的自我是什么呢?”

    陆何愁拔剑嘶嚎:“那一天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个个熟悉却诡异的身影扩展延伸,所有见过的人此刻都化作鬼影般想要吞噬自己,想要反击,但是辛苦锻炼一生的铁躯却开始溶化,粘稠地掉在地面,只剩下小孩子羸弱的身板。

    尸山血海逐渐褪去,依旧是那个圈子,纯白无瑕,但在那东西眼中,却比之前的景象恐怖万分。

    镜子?湖面?

    中央像是一方水池,走近边缘,莫名的预感让他不敢向下望去。再踏出一步,骤然,那湖的边缘急速扩张,瞬间变得一望无际,如同宽广阔达的汪洋,只有自己孤独地站在中央,举目空吟。

    仿佛被这巨大的存在吞没,他不由退了两步,一脚踩空时,就此沉入水面,刹那视线中只余冰冷漆黑。甚至没有惨叫出声,他所见,唯有沉寂的虚无。

    “诶诶,要醒了。”

    王同放下手中的笔,陆何愁连忙凑上来,几个人围在床边看着海一粟睁开眼,一瞬间的茫然,海一粟眼中便倒映着他的身影。

    王同——你刚才也要杀我!

    毫无征兆地暴起,虎爪直擒王同咽喉,后者急速反应,用左手拨开,然而海一粟像猛兽般扑了过去,把他按倒在地,抬手重拳未及轰出,便被陆何愁连忙拉住。

    “师兄!”一旁的陆何愁想要连忙拉住,但是海一粟的力道大得出奇,即使伤势未曾痊愈,但陆何愁几乎拉不住他,地上的王同被他骑在身上,体位不佳,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海一粟的神情凶悍而野蛮,与对决成定时如出一辙,令人心寒。

    “尸体,杀,吃”他喃喃道,一切仿佛历历在目,除了自己,其他,都是

    “海一粟!”

    陆何愁猛然抱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吼,让他动作为之一涩,他瞬间像只野猫般挣脱,紧贴墙角,戒备警惕地看着房间里的几个人。

    “刚才刚才你们都想动手杀我。”

    “吓死我,原来你是做噩梦了。”王同揉着脖子说道,他心胸倒是很大,丝毫不以为意。

    “噩梦?”海一粟诧异道,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就是梦?”

    王同听了这话愣了,试探地问道:“老海,你不会,没做过梦吧?”海一粟低着头皱眉不语,呼吸粗重地垂目盯着地板,王同求证地看向陆何愁,后者迟疑思索,最终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只有自己做噩梦而师兄安慰,而每次的内容,都是那一晚。

    梦是弱者对生活的疑虑组成的。

    师父曾对自己这么说过,言下之意,那一晚的仇恨,其实是疑虑。

    陆何愁看向海一粟:

    那么,你的疑虑又从何而来?

    “呼——”海一粟长出一口气平复情绪,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看陈设不像客栈,倒是个与崔府差不多的大家宅院的客房,“我睡了多久了?”

    “足足九天。”陆何愁说道,“师兄,自己感觉如何,有没有不舒服?”

    海一粟活动着身体,扭扭脖子道:“没啥大碍,倒是躺太久,肌肉有点酸了。”“你还好意思说成定怪物,”王同抱着胸说,“下颚骨裂,断了三根肋骨,内脏出血郎中都让我们直接准备棺材了,而你倒好,倒头睡了九天就恢复得生龙活虎,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做的。”

    “成定只会比我还惨。”海一粟嘴硬道,摸摸伤口呲牙咧嘴,忽然低头看见绷带上的涂鸦,抬手摸了摸脸,上面还有墨迹。再一看几个人,王同和陆何愁慌忙往身后藏毛笔,另一张床上,躺在自己旁边的孟从那张缠满绷带的脸已经被画得惨不忍睹了。

    “你们两个快!快把笔给我!”

    海一粟压着声音道,抢过笔在熟睡的孟从脸上就是一顿艺术创作,满足地画了个王八后,随即眼冒精光看向身后两人。

    “糟了!快跑!”

    陆何愁和王同撒丫子逃出房间,海一粟赤膊追出去,三个人在庭院里狂奔。冲向大门时,第一间屋子何去几个人放下牌寻摸,第二件屋子的三个姑娘听见响动察看,第三间屋子的仆役们好奇张望,却看见一群年轻人前呼后拥地涌向门口。

    当头二人转过屏风,海一粟追了出去,却看得呆了,伫立在原地,一行人的目光顺着三个人,延伸到外面秀丽繁华的街道,四周车水马龙的人群,以及远方茶铺传来的悠扬川调子。

    青年们跟着他的脚步也来到门口,注视繁华锦绣的街道,操着四川话叫卖的小贩,滚滚发烫冒着浓烟的面条铺子,以及远方起伏高低,绵延不绝的小山丘,四川盆地像是环抱着肥沃的cd平原,溪流河川汇聚在这片如画的土地,少了江南三分优美,却又多出五分的安逸。

    看向左边,几个老儿坐在茶铺前晒着太阳,有的没的地谈着天,一壶茶水,几捧瓜子,便是这半天消磨的闲趣。看向右边,几片小摊贩簇拥在一起,构成个不大不小的集市,用架子支起个棚子,便是一天活计的去处。几个面摊,一点小吃,穿着不一的人们,一边互相算着坛子(唠嗑)一边手中娴熟地制作着美食,生活的气息格外浓郁,让人陶醉。

    “哦~~~已经到了?”

    “是的。”诸葛秀从身后走到旁边,淡然中带着一分骄傲,“大家也是刚刚到,我便做东道主,欢迎各位来到天府巴蜀:cd。”

    这时,仿佛应和着她的话,远处的街边几位头顶箩筐的采花姑娘从视线之外走来,经过他们的身边,脸上带着满足惬意的微笑,嫩声唱出悠扬曲调:

    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

    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

    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

    三月里桃花红(哟)似海

    四月间葡萄架(哟)上开

    四月间葡萄架(哟)上开

    五月里石榴尖(哟)对尖

    六月间芍药赛(哟)牡丹

    六月间芍药赛(哟)牡丹

    七月里谷米造(哟)成酒

    八月间闻著桂(哟)花香

    八月间闻著桂(哟)花香

    九月里菊花怀(哟)里揣

    十月间松柏人(哟)人爱

    十月间松柏人(哟)人爱

    冬月里腊月无(哟)花采

    霜打的梅花便(哟)自开

    霜打的梅花便(哟)自开

    白云朵朵略微遮住骄阳,宜人的空气吹拂耳畔,鸟语花香,山高水长。锦官城内,杨柳树边,茵茵绿草,懒懒阳光,阴影洒落点点,却好似波浪起伏,随风舞动。明明已经夏日,时间反而在这片迷人的土地停滞了,春天也在留恋这份温暖,仍是迟迟不肯离去,执意地花开朵朵,眷顾这片土地。

    “cd”

    这景象实在让人肺腑为之一振,几个青年站成一排,齐刷刷仰着脖子深呼吸:

    “吸——呼——咕~~~”

    震天响的肚子叫唤连成一排,行走的路人纷纷转头瞩目,看见**的高大青年不但没有嫌弃,反而投去善意的目光,对明明是不合礼法的粗鲁者行礼致意。

    “什么情况?”海一粟奇怪道,陆何愁指了指他们头上的匾额,海一粟昂着脖子,那上面只有不算起眼的两个大字:

    “唐府嚯,传说中的巴蜀唐门呐,啧啧。”

    “传说中的呵呵,可别捧小老儿了,不过是走生意的,大家看得起,谬赞唐家而已。”

    一个略熟悉的声音在背后说道,转过身,唐门当家唐坤还是手笼在袖子里,笑眯眯地看着年轻人们。

    “唐叔叔!”“唐掌门!”

    众人纷纷向他见礼,唐坤和蔼可亲的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走近一点,在陆何愁与海一粟师兄弟身边转了半圈来回打量。“唐前辈,您这是?”“看看名人而已。”唐坤的话让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陆何愁挠挠头,刚想询问,唐坤一招手,指向庭院道:“好了好了,上次咱们也是这般见面的,还是那句话,大街上哪是算坛子的地方,看你们也饿了,不妨边吃边说。”

    陆何愁正想找海一粟进屋,却发现他已经坐进了一家面摊,光着上身就在那嚷嚷:“来三碗,不,五碗担担面,再来四份糍粑,还有龙抄手,再给我上个夫妻肺片,文君酒来一壶。”“客官我们只是面摊,还有,您这有钱付账么。”摊贩盯着就一条长裤的海一粟说道,脾气倒是真好,没把他当做叫花子赶走。

    “再来十二碗担担面。”唐坤笑着坐在了海一粟桌子对面,见他如此随和,饿极了的大伙也纷纷坐在了街边摊上,就在海一粟舔着嘴唇时,一柄长剑当空飞来,擦着陆何愁和王同的耳边钉在海一粟面前的木桌上,剑身还在微微晃动。

    “”脸上还画着大作的孟从一步步靠近,即使他的脸包得像木乃伊,也能感觉到沉默中带着的杀气,让三人不禁打个冷战,唐坤大笑着打圆场,才没当街上演全武行。

    半个时辰后

    “吸溜——”海一粟风卷残云般干掉第六碗面条,咽下肚后对陆何愁道:“所以从那之后一路上没遇到麻烦?”“没有,一心门也很紧张,甚至都没设下埋伏。昆仑和天山的前辈们带着我们进入cd后,就匆忙回到东边的蜀道入口汇合大部队去了。”陆何愁为他解释道,“我们昨日晚上才到,一路奔波大家都没好好休息,所以今天都是第一次看见cd城。”

    唐坤接着话道:

    “我看各位贤侄都是有伤在身,就擅作主张接你们来寒舍修养几日,这次对抗一心门,唐门负责后勤准备,所以cd还是安全的大后方,你们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放心养伤便是,也可一并好好游览一番。”

    海一粟左右张望,问陆何愁道:“说起来,没看见张鸦二人影啊?这老小子又撇下我自己嫖了?”

    “咳咳,鸦二前辈先一步去云贵了,他说要在工坊为我打剑。”唐坤听闻此言,眼光一亮,问道:“陆贤侄,你是说张鸦二大师要为你打造宝剑?了不得啊。”

    “嗯,嗯。”陆何愁腼腆地点头,他面皮薄,一夸就脸红,海一粟搂着他脖子对唐坤吹嘘道:“可不止这样,唐叔,您是不知道,张鸦二的原话,是要改名了。”

    唐坤饶是定力很好,也是动容不止,眼珠子在陆何愁与海一粟二人之间来回转动,“小老儿真的想见识一下你们两人的师父,究竟是如何调教出两个名人的。”

    “名人?您谬赞了,小可出师尚且不足半年,师兄也不过三年左右,后生晚辈,谈何名声?”陆何愁谦逊道,这时背后一人说道:

    “然后一个从成定手下生还,另一个更可怕,直接空手正面重创成定,打成平手,还不成名人吗?”

    又是一个中年声音传来,陆何愁回头张望,吃惊道:“李仪掌门?”

    武当掌门李仪不知何时坐在了他们身边,捧着一碗清汤面吃得津津有味,他喝干净面汤,擦擦嘴看着包得像粽子的海一粟道:“昆仑的几位大呼小叫,说是成定终于被人空手摆平,我打听一下,果不其然就是你啊。”

    “他们也有帮忙宣传,”唐坤一指年轻人们说道,“毕竟你们都亲眼见证了那场恶斗。此时此地难得正道齐聚,消息也自然传得飞快。山水门现在炙手可热的很呐,大家伙都想见识一下能和成定正面交锋的那两位哩。”

    崔利贞满意地揉了揉陆何愁的头,海一粟张开双臂怀抱,她白了后者一眼,权当没看见,转而向李仪请安:“小女见过李道长,想不到您也会参与这次围剿。”

    李仪摆摆手,“武当只来了老道一个,不敢让其他人参与厮杀。这次老道写信让你兄长回山门,没法相聚,不要生老道的气啊。”“道长哪里话,”崔利贞正色道,“见义勇为是习武者本分,有您一人便是如虎添翼。”

    如虎添翼

    崔利贞忽然想起了兄长崔元亨的另一面,打了个寒颤,暗自祈祷它不要出现。

    “请教李道长,”早就吃完的王并站起身拱手请安,“不知何时开始总攻,虽然我们力量微薄,但铲除败类奸邪,在所不辞。”

    李仪捋了捋胡子,眯着眼飘声道:“这个吗不急,不急,呵呵。你们也还都有伤在身,趁此机会歇上十天半月,也好逛逛这巴蜀风光。”王并略微一皱眉,追问道:“小子们不敢添乱,但至少请告知我们确切的日期,也好让我们做好准备。”

    李仪笑着打哈哈道:“啊哈哈,这个就得看唐掌门的意思了,毕竟只有物资抵达蜀道之后,我们才好进攻呢。”唐坤跟着尬笑,“哈哈,李道长说笑了,物资随时都已经预备好了,药品,露营的器材,备用兵器和防具,目前皆已购置。”李仪接着道:“可是,贫道听闻食品有些供应不及啊,前几日带队的不念禅师告诉老道,说是营地那边已经有人在抱怨食物不够了。”“确实是呢,运输起来有些不方便,不过近几天也该到了。”

    唐坤和李仪一唱一和打着马虎眼,乍听之下好像说了不少,但是,一不知道时间,二不知道地点,说了一大堆细节,还是不知道一心门的老巢在何处,更别提具体进攻的时间了。

    “唐前辈”王并还要追问,却被一声大喝打断:

    “两个臭小子!老夫说了多少遍在家呆着,居然还敢过来!”

    只见唐门宅院里又冲出一人,王同王并兄弟看见此人瞬间起立,站直身体,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身上还在打哆嗦。

    那人长须蓝袍,身长七尺,四十有五,外貌威严有力,简直是武师的代名词。腰挎紫金环柄八卦五行刀,脚踏虚实半截四象乾坤步,不是别人,正是八卦门掌门,王氏兄弟的父亲王三刀王廖。

    王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前,二话不说,抬脚把王同踹在地上,紧接着一个大耳刮子抽的王并转了三圈,“你们这是要气死我!”

    旁人见是家事,实在不好插手,只有唐坤作为主人以及王廖的好友,拦着他劝道:“孩子们来都来了,你这又是作甚?”“别拦我!败家东西,让你们守好家业不听,非要千里迢迢找死来!”

    说罢一个晃身就跨过唐坤,抬脚又踹,王同脚踏同样灵敏的步伐躲过,嘴里喊道:“爹!爹!别打,别打!这大街上的”“父亲,息怒。”王并从另一侧包抄,王廖抬手时他又迅速躲开,父子三人展开步法在街上追逐许久,眼见不是事,一起停下了脚步。

    王廖火气稍减,指着兄弟二人骂道:“成何体统,父命也敢违背?如果你们出了万一,那王家香火全断在这里了!”唐坤看他语气稍软,立马见缝插针道:“两位贤侄出于一片孝心来支援你,俗话讲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一口气占全了这等天伦之福,得了便宜卖乖不成?”

    “去你的。”王廖恶狠狠道,又冲着兄弟二人哼了一声,厉声道:“从今天起,到我回来之前,除了cd你们那也不许去!否则不等一心门动手,老子先扒了你们的皮!”

    说罢不等任何反应,来去如风地甩脸就走回了宅院,唐坤悄悄对他们说道:“别信他,八卦门来信通知他你们偷跑过来的时候,他差点憋不住笑。”

    王同傻乐一声,王并连忙捂住他的嘴,但是脸上也带有憧憬的笑意。

    一旁的众人侧目这场温馨的父子冲突,陆何愁恍惚地看着王廖和兄弟二人的背影,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道:

    “真好”

    视线稍微偏转,街角似乎仍然能看见一袭白衣。

    吃饱喝足,一行人回到唐门里面歇息几个时辰,数个宅院恰好把年轻人们按门派分了开来,陆何愁坐在床榻上,问对面懒洋洋躺着的海一粟道:“师兄,我感觉不大对啊。”

    海一粟挖着鼻孔,满不在乎地说:“怎么不对了?”陆何愁揉着肩膀道:“刚才我出去买小吃,居然有两个唐门的弟子跟随,说是导游我们好像是被软禁了。”

    “还好像,”海一粟一弹小指,“咱们就是被软禁了。师兄考考你,为什么?”

    “除了我们还有何去,大家都是各门各派的继承人或是翘楚,如果遭遇不测,那个门派也会大受打击。”陆何愁思考说道,“所以比起让我们参战,以养伤的借口拖住我们,更为稳妥。”

    “正确。”海一粟说罢躺倒在床上,“所以,咱们就老老实实在天府之国吃喝玩乐就是,让各位名宿前辈去奋勇杀敌。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呢,反正何去比我高,呵啊~”

    说罢打个哈欠,翻身睡起了午觉,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陆何愁沉默地盯着他,死盯着他的后背,过了一会打破安宁问道:“师兄,你的演技也不怎么样,咱俩睡一起六七年了,你打呼噜和装睡的声音我还分得出。”

    “呼噜——”海一粟充耳不闻,似乎睡得很熟。

    陆何愁不为所动,擦了擦手掌,沉吟一下说道:“我最近经历了很多,心境或许是成长了,或许是变化了。我猜你也一样,不然前几天的那个时候,你是听不到我的。”

    “呼噜——”

    “第一次杀人,比我想的还要快。你知道吗,当我捅穿那人的瞬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府里每个人的死状,就好像我把剑也捅在他们身上似的。”

    “呼噜——”

    “我会不会已经和自己的仇人没有区别了?”

    “呼”

    陆何愁紧紧攥着双拳凝视地面,他的眼神在绝望中掺杂着一丝带有希望的疑惑,尽管答案自己也很清楚。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麻木和残忍了?

    从刺穿那人开始?从对战成定开始?从卖命于四爷开始?

    还是说

    从那个晚上开始,就已经

    “已经回不了头了。”

    “但是,那也好过停在原地,彷徨无措。”

    说罢,陆何愁顿了一下,“杀人者,自己不体会死亡,未免不大公平。”

    “只有向前迈进,”十七岁的半大青年沉声道,“现在的我,太弱小了。”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很矛盾,想要仁慈,却在杀人;想要守礼,却在造反;或许,我就是个虚伪的混账吧。”

    “”呼噜声已经停下了许久,海一粟背冲陆何愁,看不见他的面孔。

    陆何愁放开了拳头,手肘支在腿上,弯腰的幅度像是要把身体埋进地面,声音喃喃:

    “这条路通往何方都无所谓了,这就是我要走的路。”

    说罢,陆何愁下定决心般抓起手边的剑,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这次对战一心门,不管你跟来还是不来,我都要去。”

    “执着于过去的人,居然在说着前进吗?”

    陆何愁猛然转身,看着坐起身的海一粟,此刻他挑眉斜眼看着自己,眼神古井无波,表情里有一种嘲弄的不甘。

    一朵白云飘过半遮住太阳,剩下的光线洒进屋内,照在二人的身边。

    “你啊,江南也好,这次也好,仿佛是飞蛾扑火般朝着毁灭狂奔呢。”

    “你要阻止我吗?”陆何愁平淡地问道,海一粟挠挠头,“连过去都没有的家伙,哪来资格教训你?撇开最终的目的,想要变强本身,总不会错的。”

    “那,陪我走完这一段路吧。”

    陆何愁说道,他的眼睛直视着海一粟,渴求,愤怒,还有希望,复杂的情感掺杂在一起,海一粟注视那双眼,良久沉声:

    “走吧,去练习。”

    说罢,和陆何愁并肩前往庭院。

    “师兄?”

    “嗯?”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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