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衣男走了有一会儿。
老冯粗略算了一下时间,有十几分钟了。
他有些不耐烦,探出脑袋朝土坡上看了看,伸手不见五指。
今晚,天阴的很厉害,下着雪。
老冯是在光源的位置,汽车的远光灯又是照着路面,他看不见土坡上有没有人。
他朝着土坡上喊了一嗓子:“哥们,你完事儿了没有?”
没人回答,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老冯眉头紧锁,眯着眼睛使劲往土坡上瞄,可惜,还是没有什么痕迹可寻。
他又喊了一嗓子:“你在上面吗?”
还是没人回答。
老冯想了想,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他赶紧把车窗摇的死死的躲在驾驶室里。
他对自己的嗓门儿很有信心,即使对方在土坡上远一些的地方,也绝对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很空旷,没有干扰,对方如果回话,即使声音不大,他也能听见。
现在——上面没有任何回答。
难道——他在上面出了意外?
他独自走了?
这些可能都不大。
老冯忐忑不安的又在车里等了十几分钟,算一下,快半个小时了。
他坐不住了。
报警?
老冯想到一个办法。
怎么说?
乘客出去方便失踪了?
现在不能确定,自己并没有上去查看。
出现意外?
同样不能确定。
老冯犹豫再三,他决定先报警在说。
按常理,他应该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但是现在……
他瞄了一眼黑漆漆的老地,那里曾经是法场,后来是坟地,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这里修建了一条土路。
他胆子大,但是让他独自一人爬上去查看,他心有余悸。
拿出手机,老冯看了一下,竟然没有信号,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此处地势较低,四面都是土坡,有可能信号被挡住。
怎么办?
继续等?
恐怕没什么希望。
报警?
做不到。
走?
不道德。
思来想去,老冯决定尽快开出老地,到前面有信号的地方报警。
他紧握方向盘,挂了档正要走,就在这时候——他隐约的听见“嘎吱嘎吱”的踩雪声。
风衣男回来了?
老冯扭头朝土坡看了一眼,果然,风衣男从土坡上往下走。
他步子——看起来不是那么自然,有些别扭。
为什么老冯说不上来。
他脑袋似乎不是低着,而是耷拉着。
他的右手还是插在风衣兜里,左手垂在外面,但是——也不太自然。
老冯没想太多,他终于是回来了。
风衣男渐渐的走近,离老冯的出租车有十几米远。
老冯觉得,他走路有些轻飘飘的。
他盯着风衣男眯着眼睛看的时候,风衣男忽然木木的扭头朝左侧的土路看了一眼。
老冯本能的顺着风衣男看的方向看去。
土路上,一个人正一步一步的朝出租车走过来。
老冯一激灵,他有些呆住了。
因为他看见,那还是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跟土坡上走下来的,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眼花?
老冯忙又扭头朝土坡上看去,那里——依然有个风衣男朝他走过来。
现在——老冯手心里全是汗水。
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怦怦”的在乱跳。
这情形——实在有些诡异。
老冯一瞬间似乎是愣住了,他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风衣男。
他一步、一步、一步,步子方方正正的渐渐接近老冯的汽车。
老冯的右手,紧紧抓住那根一米长的螺丝刀子。
那是一根不是凶器的武器。
它不在管制刀具的行列。
汽车前面的风衣男来到老冯的近前,他似乎是停了一下,也就一秒钟左右。
他右手插在兜里,左手低垂着。
他脑袋深深埋在风衣的帽子里,借助汽车的灯光,老冯只能隐约的看见两个锃亮的黑洞洞的眼睛。
他一闪即逝。
眼睛深邃。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和老冯的汽车擦肩而过。
老冯透过倒车镜紧紧盯着他,看着他走出一步、两步……
就在这时,后车门“咔”的一声被拽开了,土坡上的风衣男上了后座。
他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冯被吓得一哆嗦。
他看了一眼车上的风衣男,擦了一下额角上的冷汗。
他转过头在看倒车镜时,里面没有任何人。
路上的风衣男,一瞬间不见了。
老冯的手开始发抖,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同寻常。
今天的乘客不同寻常。
他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开车就往前走。
他希望把车上的风衣男尽快送到老庙村。
车子开动的一瞬间,老冯长长出了口气。
如果这时候车子抛锚了怎么办?
如果车子抛锚了,两个风衣男同时站在他的眼前,他怎么办?
汽车在颠簸。
老冯的身子在颠簸。
后座的风衣男也在颠簸。
而且——他颠的格外厉害。
脑袋——不时的撞到汽车的顶棚,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老冯自己知道,在这样的路上,他车速有些快。
但是他现在确实很急,他想尽快让风衣男到站。
老冯已经下了决心,回来的时候,宁愿兜一个大圈子绕回去,也决不在走这条经过法场的老地。
老冯咳嗽了一下,他问后座的风衣男:“哥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风衣男没有说话。
老冯不以为意,这个乘客本来就怪怪的。
老冯不死心,又说:“哥们,你上车的时候——看见跟你——穿的一样的那个人没有?”
风衣男还是没有说话。
老冯死心了。
十分后,老冯载着风衣男平安的到达了老庙村的村口,他现在——真的是长长地出了口气。
老冯:“哥们,到站了,这里就是老庙村。”
一边说,老冯一边通过后视镜看风衣男。
他没动,也没说话。
老冯一怔。
睡着了?
老冯把话音加大:“哥们,到站了!”
他依旧没动,没说话。
老冯有些发懵,他几乎是在喊:“哥们,到地方了,醒醒!”
风衣男没反应。
糟了!
老冯想。
他有病,犯病了?
晕在自己的车上了?
死在自己的车上了?
因为有防护栏,老冯没办法触及到风衣男。
他想了想,下了车,手里——拎着那根一米长的螺丝刀子。
老庙村地处偏远,这时候,整个村子几乎是漆黑一片,偶尔有几声狗叫。
老冯的车子停在村口。
无论这时候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看见、听见。
老冯谨小慎微的轻轻拉开车门,风衣男——规规矩矩的坐在后座上,耷拉着脑袋,纹丝不动。
老冯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不对!
触手的感觉……有些异样。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头上因为紧张呼呼冒着热气,脸上,冷汗也下来了。
老冯看着一动不动的风衣男,他又轻轻的推了他一下,还是没动,而且……
老冯跑到驾驶室,拿出手电筒,再一次来到后面,他哆哆嗦嗦的慢慢掀开风衣男的帽子,然后用手电照了一下……
老冯“啊”的一声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过来,浑身犹如筛糠,哆嗦个不停,好不容易站起来,撒腿就朝着村子里跑去。
那么老冯到底在车的后座上看到了什么?
事后老冯在村民的帮助下报了警,在派出所里老冯告诉警察,他看见的是一个——纸人。
那个纸人栩栩如生,黑黑的眼睛,歪歪扭扭的鼻子,血红的嘴唇,他曾经在老地的土坡上一步一步的走下来上了他的出租车,然后他把它拉倒老庙村,然后……
办案的民警是镇里的,他们跟着老冯找到了出租车,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事件最初在村子里传开,随后在临江市传开,并且越传越悬,大大小小的报纸接二连三的报道,镇里办案的民警也是火的一塌糊涂。
对于老冯是否报了假案,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民警也没有调查出结果。
这件事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就是维照明,我的好哥们。
别的记者都争先恐后的添油加醋报道,老维没有。
因为他比别人聪明。
一天的悬能吸引读者。
一个月的悬能吸引读者。
但是这些,都远不及事情的真相吸引人的眼球。
人愿意看未解之谜。
但是更渴望看未解之谜的谜底。
未解之谜的声势已经炒够了,再炒——就是冷饭。
老维开始对这件事展开调查,他希望找到谜底。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在停车场租了我的车。
不是一天,是包月。
我知道了他的目的,他没有对我隐瞒。
其实我也对这件事感到好奇。
我和老维开始调查。
调查的第一件事老维告诉我,必须先接近老冯,因为他是事件的主角。
这很容易,我们是同行。
几经周折,大约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事件,终于有了眉目。
那么真相到底如何?
你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当然——我也不希望你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