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顿死了。
它的死其实是个谜。
我一直费解。
我看见叮当眼睛确实一闪。
但是之后我无论怎样提休斯顿和球儿,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眯着眼睛,叮当一闪即逝的回来过?
我不确定。
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讲。
我喂叮当吃了几块儿榴莲,然后叫回保姆。
蝗虫回去赚钱,我没有。
我知道,叮当之所以会这样,一定和尤菜花有脱不了的干系。
我越想越怒。
在宣化街的拐角,我看见了冯建军。
他的的士现在街知巷闻,我认识。
我一脚刹车横着停在他夏利前,然后从驾驶室跳下来。
冯建军也叼着烟卷从车里出来。
他看是我,明显一愣。
冯建军阴寒着脸瞪着我:“你什么意思?”
老的哥胸口起伏,我一把拽住冯建军的脖领子狠狠地说:“我操你妈的,你告诉你那不是人的老婆尤菜花,要是叮当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她是鬼,我也弄死她。”
冯建军脸色青森森的,眼睛里全是阴霾:“你要在多管闲事,下一个就是你。”
我手上加劲儿,冯建军伸手掰我的胳膊。
我们扭在一起。
几个的哥过来劝架。
一个女交警也走过来,我不得不松手。
交警:“打架?”
我:“没有!”
交警:“别在这惹事儿。”
我:“知道。”
交警走了,我也走了。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悠,有时候绕回中央大街的停车场,那儿有一个空车位。
我心里一酸。
叮当不在的时候那是蝗虫留给我的。
叮当在的时候那是我和蝗虫留给她的。
最佳位置。
现在我没心思回去,叮当回不去。
我把车停在一个很背的位置坐在里面抽烟。
一根接着一根。
我一直在想——是我把她害成这样子,我真他妈不是人。
我为什么要带她去?
她那一晚又经历了什么。
对了。
蝗虫说——她目的是想把尤菜花变成怪物的过程录下来。
录下来?
摄像机。
我一直忽略了。
我赶紧给蝗虫打电话:“是我。”
蝗虫:“知道,看见你了,转来转去跟丢了魂儿似的。”
丢了魂?
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我:“你把叮当送到医院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dv摄像机?”
蝗虫:“没有。”
我:“是没看见还是没留意?”
蝗虫:“没看见。”
我挂了电话,闭起眼睛反复思考。
叮当说是要把尤菜花变成怪物的过程录下来,难道她没有带摄像器材?
绝对不会,这丫头精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忽然我想到另一个可能。
晚上七点多,我一个人开车来到冯建军家。
我把车停到了背胡同里,然后悄悄地来到冯建军对面那户人家。
冯建军家的屋子里亮着灯光。
左面的屋子有个影子在摇晃。
依然看不出是人形。
客厅看不见。
看不见他儿子的影子,也看不见冯建军的影子。
右面的屋子黑乎乎的没开灯。
那里面——住着尤菜花。
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我打开手电,猫着腰仔细的找。
这几天下了雪,所有的痕迹都被盖住了。
我甚至看不见叮当的脚印。
如果说要拍摄,这里是最佳位置。
雪很厚。
我用手一寸一寸的摸。
终于在离墙一米左右的地方,我看见一个微微凸起的雪包。
扒开后我心里有些异样,那是一个红色的dv机。
索尼的。
不大。
应该是便携型。
我猜的没错。
叮当是带着摄像机过来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8点多,dv的液晶屏碎了,不能再用。
我看着碎裂的dv屏幕,它碎的很好看。
从中间呈放射状裂开,就象——是一朵雪莲花。
很奇怪。
dv里面有一张sd卡。
我把卡插在笔记本电脑上,然后点了一下鼠标,里面有四个视频文件。
四个视频文件,都没有显示日期。
我拿着鼠标,慢慢的把箭头对准了第一个文件。
我准备双击……
“滴滴滴滴”一阵刺耳的门铃声。
我吓的一愣。
因为事情太突然。
我回头朝黑乎乎的客厅看了看。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鼠标决定去开门。
能是谁?
我没什么朋友。
就是有,也很少这时候到我家来。
叮当、蝗虫还有小苏。
都不会。
叮当在医院、蝗虫8点必须在家陪老婆、小苏8点多一定酩酊大醉……
只有我——闲人一个。
我来到客厅门前对着猫眼儿往外看,是一个老太太。
她正闭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
睁着的眼睛正慢慢的凑向猫眼儿。
在猫眼儿里看人,人是小的、矮的。
我看她——就象是个侏儒。
她弓着腰,头发乱糟糟的。
干瘪的嘴唇有些发黑。
她是谁?
我肯定不认识。
老太太把眼睛凑到猫眼儿跟前,是个很近的距离。
我知道她在往里面看。
我也知道,她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我感觉很不舒服。
猫眼儿里一个发灰无神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又离开,是老太太的眼睛。
一会儿,她慢慢的退回去,又把睁着的眼睛闭上,闭着的眼睛睁开。
睁开的眼睛又往前凑。
老的哥眉头紧锁。
我:“是谁?”
门外一个声音,有些老。
“是我!”
我:“你是哪位?”
门外:“是我。”
我有些生气,这老太太有问题。
脑子。
老的哥不耐烦了:“你找谁?”
老太太:“找你。”
我:“什么事?”
老太太:“你丢东西了。”
我丢东西了?
我摸了一下牛仔裤,里面假鳄鱼皮的钱夹还在。
别的——手机在卧室里,我知道。
老的哥身无长物,就这两个东西值点钱。
最近我的遭遇有点离谱,我看什么都不正常。
这老太太也是。
她一直“是我”“是我”让我很反感。
我:“我没丢什么东西,你找错人了。”
我没打算开门。
老太太忽然没了。
我对着猫眼儿正看呢,一闪就看不见了。
闹鬼了?
我又使劲往外看,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从低下慢慢地升起来。
是老太太的脑袋,然后是一张干瘪的脸。
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太太慢慢的举起手,我脑袋忽悠一下。
她手里端着个录像机。
脸已经碎了,壳子也瘪了。
是老的哥的手笔。
我早上的时候亲自安葬了它,现在——它回来了。
借一个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这是你的吧?”
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是。”
老太太张开嘴嘟囔一句。
她嘴里只有两颗牙,又长又尖,在上颚,左右各一颗。
看着——怪。
老太太:“我肯定它是你的,你把门给大娘打开说话。”
我迟疑。
但还是打开了。
我不信这样一个迟暮老人能把老的哥怎样。
老太太远比我在猫眼儿里看见的高很多。
她弓着腰跟我差不多,这让我很吃惊。
老太太:“这是你的,我给你送回来了。”
我皱着眉:“好吧!是我的,可是——我已经扔了。”
老太太:“我知道。”
我:“你知道?”
老太太:“知道!这么好的东西干嘛丢掉,年轻人真败家,我给你送回来了。”
我:“它已经报废了。”
老太太:“没有!还好使。”
我:“你——你说什么?”
老太太:“我亲自在家试了,还能放东西,这里头——还有你娶媳妇的录像。”
我头上冒汗,脊背发凉。
我:“你怎么知道它是我的?”
老太太:“我看见的。”
我:“你看见我扔的?”
老太太:“没有!我看录像带,里面的新郎是你。”
我眯着眼睛,眼前的情形应该是怎样?
这老太太可能精神有问题,也可能是个热心人,又或许是个好管闲事的老人,她知道我住这里,因为她经常在楼区里出没。
她看见我扔了录像机觉得可惜所以给我送回来。
她看过带子,觉得里面的新郎像我,所以给我送回来。
她看过带子,觉得里面的新郎就是我,所以给我送回来。
里面的新郎真的是我,它应该回来。
很多可能,最后一个我自己都觉得诡异。
好吧!
我收回它。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一下走了。
弓着腰,迈着碎碎的步子。
她是一脚高、一脚低。
我拎着录像机黑色的电源线“砰”的一声把它扔在地上。
就在这时候,墙角里的粉色球儿——慢慢的滚了出来。
它停在我的脚下。
我看着它。
是,它是动了。
我给自己一个解释,因为我往地上扔录像机,地板受到震动,球儿是圆的,所以滚过来。
我不敢往其它方面想。
我没搭理它们两个。
回到卧室我把门在里面锁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四个视频内容,是我最关心的。
这里面可能有叮当遭遇的最后一幕。
也可能有叮当自己的隐私。
我没有偷窥癖,尤其是对叮当。
但是我一定要弄清楚叮当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想救她,否则——老的哥这辈子都会寝食难安。
如果不是刚才老太太出现,我现在可能已经看完了视频。
我再一次把鼠标对准了第一个视频文件。
双击。
画面出现。
镜头里应该是在夏天,因为地上都是绿油油的青草。
这里应该不是人经常出入的地方,草长得很高很茂盛。
拿着dv的是谁现在看不见,我看见镜头在慢慢地转动。
转了大概一圈儿,在里面我没看见任何人,这说明摄像者是一个人。
没有同伴。
这是在什么地方?
我看着眼生。
最后它对准了一片树林。
镜头慢慢地朝着树林推进,树是胳膊粗的杨树,种的很密,树下长满了杂草。
在一棵树前,镜头停住,慢慢地往下移动,树根儿底下——竟然有一个粉色的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