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嵩掏出一枚药丸塞进杨帆嘴里,双掌往小腿上一拍再向耳后一顺,接连施展了“神行,听风”,就向西南方向掠去,如果戚风或者孙凯在这里一定会惊叹于这个年轻人战斗经验丰富、各类法术层出不穷。
从一开始把蛇妖限制在黑雾里近身缠斗,看破蛇妖计谋用替身幻术致命一击,期间一直维持着法术“开明”,虽然是辅助类法术,付嵩又同时给自己施放了“神行”和“听风”,分别强化了速度和听力,那席黑色大氅、生成黑烟不散的铜丸、扎穿灵核的玉簪,甚至烧掉蛇妖遗骸而不见明火的小法术都绝非凡品,处处可见这个年轻人的传承不凡。
火车站西南方向是一片未开工的工地,不见丁点灯火,只有小路边昏黄的路灯照着冷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雨夜里飞驰,脚下一点便能飞出数丈之遥。
付嵩将速度提到极致,撞破一片片雨幕,他从没有这么紧张过,哪怕被云南老山那只发狂的山魁拍断了骨头他也没有,他在害怕,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这个圈套就是针对她么,明明才认识没有半个小时,他为什么这么害怕,一想到叶白灵可能受到伤害,他的心就被刀割一样生疼。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在那里!
前面是一座高架桥,桥那边不远就是一大片湖水,付嵩赶到时一个魁梧的身影刚刚越过桥上的路灯,没入湖边的树林里,肩上还扛着一个女人,正是叶白灵,她恍若没有知觉,轻盈的身子随风摆动。
确认了叶白灵的位置,付嵩不再犹豫,他看准前方的一块大石,借力重重一蹬,力道绝不逊于孙凯追击老农时那一脚。“砰!”石头上发出一声闷响,“御风!”付嵩竟又施展了一个辅助法术,上古大能凭借这个法术甚至可以御风飞行。
付嵩没有那么高强的法力,借助“神行”和“御风”,他像夜色里冲天而起的一只黑鹰,十丈开外就一跃要飞过这座立交桥,空中付嵩双臂张开,黑色大衣有如飞鸟的翅膀,凭空又为他添了一把浮力。
立交桥和湖水间是一片高大的杉树林,付嵩直接跃入了这片林子里,他像林间跳跃的猕猴一样,先落到一颗粗壮的树干上,双脚蹬住树干卸去下落的力道,再把自己弹向另一颗树干,如此反复几次便轻松落地。
林子里分外安静,在“听风”术加持下付嵩只能听到雨点落在树叶和地面上的声音,一切鸟兽虫豸都蛰伏了起来。敌人就在附近,从发现对方到使用“御风”跃过立交短短几秒,他不可能逃出视线范围之外,玉簪滑落到手上,付嵩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一声低沉的啸声从湖边传过来,惊起无数飞鸟,付嵩发现这里的动物有如受到赦免般逃离,上至飞鸟,下到虫蛇,统统向他身后逃去,定了定神,对方显露真身自然是在等着自己。
绕过一颗大树,前面就是湖岸了,湖水深沉如墨,无边无际,跟远方的黑暗连在一起,雨水在湖面上溅起淡淡的水雾,像一段轻柔的白缯浮在水面上。
岸边伫立着一个男人,身着一件长皮裘,肩宽臂长,浓眉阔鼻,法令纹深刻,两鬓有些白发,他的眼睛和身后的湖水一样平静,一层无形的气息隔开他和雨水,没有凌厉的气势,却让付嵩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叶白灵被依放在湖边一块石头旁,看样子是昏迷了,白球鞋沾满了泥水,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半边面庞,原本鲜红的嘴唇都有些苍白了,所幸呼吸均匀,看上去性命无忧。
“冰肌玉骨,恍若嫡仙,这女子确实值得你这样的青年俊彦为之倾倒”他观察了付嵩一会便转过身看着沉沉的湖水,双手负在身后,“但是年轻人,须知生命可贵,红颜祸水啊!”没有兵戈相见,像是一位长辈在给晚生谆谆教诲。
汗水和着雨水流下来,付嵩根本就不敢开口说话,对面这个中年人转身的一刹那仿佛一只上古巨兽已经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他的脖子,灼热潮湿的气息就在喷涌在耳边,只要他稍有懈怠就会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但这样高强度的集中精神他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气息稍有紊乱必会引来对方致命的一击,付嵩紧绷身体盯着面前的背影,妄图找到一线生机。
“嘤……”叶白灵竟在这时候要醒过来。就在这一瞬,付嵩已如闪电般扑了过去,左手一翻,向天空打出一枚铜丸。“九凤!”他右手上腾起一只火凤,那火凤烈焰翻腾栩栩如生,随着手掌直拍中年人后背。
“幼稚!”中年人稍稍转身,一只手掌后发先至,扇蜡烛一样扇熄了付嵩的法术。
“惊浪!”付嵩自知实力差距巨大,那一手火系法术“九凤”只是佯攻,接下来这道水系法术“惊浪!”在阴雨天施展才是杀招。左手已经扬起的付嵩如坠冰窟,施法已经完成,但手掌上空空如也,空气里的水系灵力完全不受调配。
对手却毫不留情,中年人一声嗤笑,此刻已转过身来,紧随而来的是他的另一只铁掌,山崩一样拍在付嵩脸上。付嵩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天庭擂鼓的巨锤擂中,整个人像是被动车撞飞的布娃娃。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狠狠地砸在叶白灵身边的石头上,五脏六腑都已位移,一口鲜血喷的满地。
此时付嵩打上天的铜丸才爆炸开来,巨大的烟火射向四面八方,把黑压压的乌云都映出了色彩,尖锐的啸叫声在夜空里远远的传开去,这是一枚信号弹,付嵩还记得要事局电话里那句“还有增援”。虽然这伙妖怪已经用计谋把铁钉们玩弄于股掌之上,但是也只能选择相信要事局了。
“要死了么?”付嵩趴在石头上,眼神已经涣散,女孩就靠在他身边,“她醒了吗?她在喊我啊,我怎么听不见。她没事就好,以后她应该会想起我吧,毕竟有个人为了救她而死了,好想跟她说句话啊,小鬼不好听,黑狗也不好听,以后还是喊我的名字吧,其实,小鬼也蛮好听的。是烟火照着她吧,她可真好看……”
叶白灵已经醒了过来,她拼命的摇着身边这个黑衣男人,她喊着他的名字,但是得不到回应,火车站里就是他挡在身前让自己先走,现在他也是为了救自己而来的吧。
虽然法术修为不错,但毕竟是人人呵护的姑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湖水仿佛已经把她淹没,她绝望得喘不上气来,岩石上的血迹被雨水冲走,化成一条血线滴落在地上,她颓坐在付嵩身旁。
付嵩随身带着三颗灵籽,一颗感知妖气的是自己机缘偶得,另外两颗是师傅留下的。谁也没有发现一颗灵籽悄然碎裂,化作一股灵气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中了我截血断脉之术居然这么快就能醒过来,果真有不凡之处,我叫周三。”中年人抬头看了看天际,“跟我走吧,如果不想有更多人死在这。”
“你休想!”叶白灵突然起身,以掌作刃,带着一抹碧光砍向中年人,终究是徒劳,周三轻松抓住了女孩的手臂,她只觉得铁箍一样的手掌快要把自己的骨头都捏碎了,仍是倔犟地一声不吭。
此次安排下重重圈套的行动已经成功,周三一把拖住叶白灵往湖里走去。
“站住……”嘶哑的声音如同喉咙里含了一枚火炭,竟是从付嵩嘴里传来。这个“已死”的人居然在眼皮子底下活了过来,周三一生杀伐无数,他自信刚才那一掌已经打碎了这个年轻人的天灵,绝无幸免可能,就算他有什么龟息秘术,马上就能逃出生天的时候何必又逞能呢。
“你没死!黑狗!”叶白灵在那样的绝望中都没有哭,此时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
“以后叫我名字吧,黑狗不好听的。”付嵩记得世界黑暗之前想和女孩说这句话,然后意识就中断了,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暖流从心口涌向全身,一开始还暖洋洋得安逸舒适,慢慢就开始热了起来,到后来血管里流动的好像都是滚烫的沸水,睁开眼正是周三要带走叶白灵的时候。
嘶哑的声音把付嵩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身体越来越热,付嵩感觉自己被塞在锅炉里,血液在身体里极速奔流,整个人都快要炸裂开来,他只想发泄,只想……杀戮!
付嵩起身轻轻一跃,也不见怎么发力便跃过周三头顶,飘向大湖,“龙炎!”只见他在半空中施展一记法术,比起刚才的“九凤”天差地别,足足两层楼高的火龙在空中凝聚,燃烧的胡须都清晰可见,站在湖边的叶白灵隔着数丈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火系灵气好似暴走,热浪扑面而来。
周三则是面色凝重,死死的盯着半空的付嵩,翻腾流转的火光照着他脸上明暗不定。
“去”随着付嵩一指,那火龙仰首发出一声咆哮,不是扑向周三,而是径直向湖心冲去。
“敢尔!”周三终于变色,一声咆哮就向湖心方向掠去。
叶白灵只感到劲风扑面,本来在半空不着力的付嵩已然闪到身前,一手扶住自己,一手将一枚药丸塞进自己嘴里,他的手指触到自己的嘴唇,竟是滚烫的。
那药丸也不知是什么什么秘方配制,入口便化作清流,带着一股草木香味,缓和了叶白灵紧绷的情绪,她看着身前的付嵩,他双眼血红,面目狰狞,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雨水落到他的黑衣上便化作白雾升起,但自己却莫名地感到安心,她轻轻抓住扶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想汲取一些力量让自己勇敢一些。
湖心处传来一声巨响,周三居然在半空中抵住了火龙,火龙翻滚咆哮,庞大的身躯把周三团团围起,最终包裹成一个圆球滚动不休,那中间就算是钢铁也要被融成一滩铁水,叶白灵出神的看着这个火系法术,要事局有大量走鬼的资料,黑狗是这几年冒出来很受关注的走鬼,每次任务都能完美完成,奇淫技巧繁多,各种宝物层出不穷,年龄不大但是战斗老练。
因为总是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黑色皮箱,被他盯住的妖怪往往无所遁形,被人取了外号叫做黑狗,要事局多次招募他都被拒绝,时日长了也就不了了之。
叶白灵没事就爱翻阅这些材料,早就对付嵩的情况了如指掌,得知他就在火车站并且会参与行动的时候还异常兴奋,主动要求去带路。
直到看到这个法术,女孩才知道,他比要事局档案记录里还要强的多!
此时翻滚的火龙突然似烟火一般炸开,付嵩揽起身边的女孩向后跃出两丈,他此时状态异常,血液已经像岩浆一样要把他吞噬,他努力维持灵台清明,虽然身边女孩的腰身盈盈可堪一握,少女柔软的触感却没给他任何旖念,战斗还没有结束,他只想杀死眼前的敌人。
叶白灵脸有些红,这漆黑的空间里仿佛只有这两个年轻人依靠在一起,他在拼死保护着自己,付嵩的手还揽在她腰上,他的身体那么火热,让自己感到安心,又有些慌乱,他的手臂那么有力,明明想不着痕迹的拨开他,又有些舍不得。
危险的火焰从天空中四处散落,却像新年的烟火般照着两人,他们孤独的对抗着天地,相依为命,相濡以沫。多年后两人数次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叶白灵始终都和此时一样相信付嵩是她最大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