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邑将混沌空间撤去,一时间神色有些怪异,见父女两个都沉浸在喜悦中,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话。
刚刚混沌之力从琅腾的身体中带回来的记忆似乎有点猫腻?
“你看见了?”
雪上长老从旁边的树丛中转出来,此时他绝不是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老顽童,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关心,但实际上那双眼睛中却放着整个狼族。
非邑一挑眉,老实答道:
“只是从混沌之力那里得到了一点点,不全。”
“呵,我曾听闻诸神天近几年有一鹊起的年轻地方神,其势头比之通天神都不遑多让。”雪上长老此时的姿态格外让人有压力,尤其是那双浑浊但是锐利的眸子看来时,好似所有的伪装都消失不见。
“只是,强则强矣,若过于翅膀未硬便接近这天道深处的秘密,终有一日会折翼而亡。”身怀那等恐怖的力量,想要善了恐怕不能。
“那又如何?”非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只当做没有看见他那深究的目光,“天道的秘密何人敢探?强如你也不过蝼蚁,然而三界万物谁没有逆天之心,只看谁能在天罚降下之前具备逆天之力罢了。”
天地万物各有存在的规律,这就是顺应,但在进化生长的过程中哪个不是逆天。须知逆天难,更难得抵御天道的反噬!
他越说,雪上长老的眼睛就越亮——从这青年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曾被丢弃千年的敢与天争的狂傲!
“说得好!这次老夫就在你身上赌一把!”
非邑正要问他要赌什么,就听到一个令他错愕的消息。
“我就随你去一趟九尾灵猫一族,应当不会嫌弃吧?”
怎么会嫌弃,非邑简直大喜过望!
这位雪上长老看似不着调,但能被称为上长老,就该是比琅腾、甚至比玄长老等的辈分还要高,换言之,这位当是如今狼族修为最高的妖!
因为过于震惊,非邑没有立刻回答,雪上长老不由得搓了搓手掌,暗想道:莫非这小子有了琅腾的助力之后看不上他了?他有点急,“喂,小子你倒是给个回答!”
非邑赶忙回神,一连几个好字蹦出口,稳了稳情绪,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计划来,顿时贼笑一声。
“我想跟你商量一个计划。”说着凑近老头儿,低声道:“现如今的妖族应当多数都不记得你原来的模样了吧?我把那东西还给你,咱们后面就这样做……”
雪上长老一听顿时拍手叫好,指着他道:“你这小子贼精!”难怪能把诸神天那帮老家伙耍得团团转!
这边非邑有立刻掉头回琅腾的寝宫,还没走近就听见堂堂一族之长嗲着声音跟女儿讨吃的。
“小月月,你喂我嘛~”
这……虽然叮嘱过在近段时间少用妖力,但是作为一只狼别人都走到门口了也还能面不改色,脸皮也是跟着一起修炼过吧?
倒是琅霄月,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就一脸愁容,“父亲,大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进来!”结果脸一转又是那副恬不知耻的模样,“来,再给我喂一口。”
非邑:“……”
尽管青年进来的时候神色毫无异常,但是琅霄月就觉得尴尬,以前父亲虽然也总是这样,但如今似乎更黏她,尤其在这人面前让她很不自在。
实在是有些焦急,便将琅腾一把给推床上了,只来得及给非邑点头示意就逃似的离开了。
琅腾侧倒在床上目睹那边的‘互动’,压槽磨得嘎吱嘎吱作响。
这醋味,非邑挑眉。
“你们好歹是父女,这样做也让她太难堪了些。”
“你管得着?”琅腾猛地坐起来,横眉冷对,“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能一副指教的口吻跟我说话,我告诉你,小月月对谁都很礼貌,你绝不是独特的!”
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突然觉得琅霄寞那家似乎伙比这货更适合当狼族族长,不过他来是有一件事要通知。
“此次不用你跟着去九尾灵猫一族了。”
“哈?!”
“你的伤没好全不是?”因为荣髓丹出了点小瑕疵,预计中完全愈合的效果也没达到,“去了也打不过沧夜。”
琅腾觉得自己被看清了,“你什么意思?啊,想带着我家小月月去冒险又不带我,难道……”他震惊地瞪大眼睛,似乎发现了眼前这人的险恶用心,“你想让我家小月月出卖美色去诱惑沧夜?!”
非邑:“……”
暂且不说琅霄月并非是那种四海八荒级别的姿色,光是这脑补的程度他都能给跪了!无力地解释道:
“只是另有人代替你去。”
琅腾这就冷静下去了,提到正事他还是那个狼族族长,总算有点正色,却还夹带着轻蔑,“哼,如今这狼族还有谁能代替我去?”换言之,还有谁能比他更厉害?
“你确定?”
“当然!”他一口咬定没有。
非邑似笑非笑,“你再想想。”
“我说没有就没……等等!”这次的震惊是认真又认真的,“那老家伙要去?!”
狼族中,除了存在感极弱的雪上长老外他绝无敌手!
“你开玩笑的吧?那老家伙从来都只会和稀泥还有偷懒。”想琅霄寞这般闹腾他都当没看见,这样的家伙会热心的帮一个连狼族都不是的非邑,想想都不可能!
非邑委婉地告诉他:“我连你的伤都能治好,他的愿望又如何不能实现呢?”
琅腾坐在床上,腰间还缠着薄被,衣衫不整,头发披散,但是那双眼睛盯着青年的背影却出现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锐利。
“你真答应了?”
“嗯。”模糊不清的一声应答响起在房间角落。
“对上沧夜,你我的胜算可都差不多。”
“若是非邑来之前或许如此,但现在不同。”
此时传来的声音变得清晰,不是因为咬字,而是那嗓音温润而清透。
琅腾嚯地转头,瞬间一僵下巴都要掉地上去,指着那身影抖个不停,“你你你你……你这是?”
角落里的人面容不甚清楚,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似乎满意于将他吓成这般模样,转身离去。
最后启程去九尾灵猫一族的时候已经是盛典开始前一天,算是赶上了,不过非邑有些头疼。
“乖,回家去好不好?”
泷幼一下子蹦到他背上,吊住,猛摇脑袋,“不嘛不嘛,人家就要跟着哥哥。”
非邑被她蹭的有些不自在,调皮的手指又跑来刮蹭他耳朵,一个激灵顿时蹿遍全身,“别闹。”
费了些心思将少女从身上撕下来,非邑语重心长,“此去危险。”
少女点了点头,噘着嘴,理直气壮。
“所以人家才要跟着嘛!”
“泷幼!”
结果一吼就被她幽怨委屈的小眼神盯着,非邑顿时别开眼睛,轻咳一声,再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哥哥不想你受伤。”
他不自知,但是泷幼从来都是读他心思的好手,有戏,当即蹭过去拉着他的手臂晃悠,“哎呀,哥哥就让人家去嘛,人家会一直待在空间里绝不会乱跑!”她在心中补了一句:除非哥哥有危险。
老实说,非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女孩子这种带着期盼、带调皮讨好的眼神,但确信,这丫头的大眼睛每眨一下,那长睫毛就像是猫爪子挠在心上。
痒,但是极舒服。
面对她的要求总是不自觉地就答应了。
“耶~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
少女小计谋得逞,眼睛一转便凑近在他啄了一口,不等呵斥就钻进了混沌空间。
非邑无奈地擦了擦脸准备启动传送阵。
边上,琅霄月眼观鼻鼻观心,却没有漏掉青年嘴角的笑意,只能说:一物降一物,天道诚不欺我也……
因为提前读过请柬,找到九尾灵猫一族所在并非难事,但难就难在怎么进去结界。
当来到大陆南端某处连绵的山脉附近时,不管是传送阵还是神器都无法再使用,即便是用妖力和神力也格外费力,除此外就只有走路。
只因此处设了专门克制这一类阵法和神器的阵法,若有似无的阵法力量甚至让人轻易察觉不到,这份阵法造诣可见一斑。
一般说来很多妖界大族还有神明都会在领地中设下上空不许飞行的的阵法,一是为了彰显一族尊严,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敌袭。
“这九尾灵猫一族好生强势。”琅霄月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
非邑见状便落在地上去,“先休息一阵再走吧。”
之所以说强势,是因为此处根本不在九尾灵猫的结界上空,换句话说,在九尾灵猫领地结界的方圆百里,都在不许御空的范围内!
这一路走来,他们遇上的妖魅虽多,但绝非毫无秩序,越是往深处走,这些妖族的实力就越高,多半是投靠九尾灵猫一族的散妖,充当外围守卫的角色以求获得安全的场所。
他们一行的行踪应该已经不是秘密,非邑摸了摸脸上的狼面,希望能将他的身份掩藏一二。
忽然,他们来的方向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贺遂悲你倒是快点!咱们已经去的晚,要是赶不上盛典就麻烦了!”女子的声音格外清脆,犹如在云雾中传响的空灵。
“切,不就是青丘一族拉拢一个妖族,有什么值当?”男子的声音响儿亮。
“说得好听,那你别去啊!”
“嘿,我说你就得非跟我过不去是吧?”
眼看要争吵起来,另一道稍微稳重一些的声音响起,“此次到底是青丘圣主发来的请帖,休要胡言。”
这三人,不论男女,他们的声音的都带着仿佛云间长鸣的旷远,格外动听。
待穿过重重树木林叶,三人皆着白衣黑纱外罩,尤其都长着一双又直又长的腿。
忽然,他们三个具是一震,落在地上,“和人在此?”
没有人应,非邑老远就感应出他们的身份,没打算多惹是非,隔着草丛道:“我等在此休息。”
但有的人偏偏生性多疑,“鬼鬼祟祟,出来!”
琅霄月不得不剥开眼前的树丛,站起来道:“吾乃狼族少族长琅霄月,在此地休息并无她意。”
三双眼睛上上下下将她看了眼,大约是女性天性中的戒备,三人中的女子向前一步,只见她头戴一朵羽饰,姿容尖丽。
“狼族少族长?我等可没听说过。”说着又将一身灰袍的女人打量一下,如此暗淡,便高傲的抬起下巴,“就你这修为还少族长呢,我看啊,恐怕是什么埋伏此处的妖族,妄图攀附我等的吧?”
若是问琅霄月此时的是否生气,答案是肯定的,桀骜的狼族怎么能允许被人这般情是侮辱?但她更多的是觉得可笑,平生第一次,见到孤高自负到这等地步的人!
虽然都不是普通的人。
这三人身上带着和神明妖魅截然不同的力量气息,那是属于来自上古的苍莽之气,这几人,是兽裔之民!
但这又如何?就算是兽裔之民也不见得她琅霄月就要忍下这口气!当即冷笑一声道:
“想要我攀附,也得看你们够不够格!”
那女人原本高抬下巴斜视的动作变了,微微颔首,冰冷地看着琅霄月。
“还要赶路。”为首的男子说了一句,却不阻止。
女子略微点头,“小妹知晓的,很快就解决。。”说完向前踏一步,下巴轻点,“告诉本小姐你的名字。”
琅霄月同样回以不屑,“我的名字,你不够格知道。”
“哼,本来想让你死得明白些,倒也算了。”
湿热的风扫来,将这一汪海似的绿林吹得有些晃动,那女子头上的羽毛发饰也飘动着,下一秒她只剩下残影。
琅霄月皱了皱眉头,在这里妖力受到了限制,但——她猛地拔出剑向后刺去——这并不妨碍她锁定敌人的位置!
女人的踢技被剑芒抵着,骨骼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转而变为不屑,“嗅觉不错。”
“可你不过如此!”
琅霄月猛地发力刺剑,在女人后撤的时候横着一挥,剑气便化作风刃卷过,草叶灌木了无生息的断了。
那女人见状连忙张开双臂如翅膀一般飞走,忽然,她一个旋身,射出一排暗器。
非邑原本正在观战,猛一见那齐齐插在地上的鹤翎只觉眼熟,随即一股不妙的预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