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辰奕自然是稍稍留了心思,只要是察觉到玄女的气息,立刻就隐身躲了出去,如此这般几次之后,玄女也便每日只在水洵美这里报个到,便不再久待了,倒是,营寨中多了玄女的身影,只是,好在军营之中自有规矩,即便是玄女也不敢轻越雷池,慢慢的也便死下心来,倒是让水洵美长舒了一口气,乐的在房间里消磨时间。闲暇的日子里,没事便在太虚幻境内修炼功法,术法倒是一日千里,进益颇深。
阆风苑内,王母静静地盘坐在御座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神,子时慢慢到来,多年的磨合,已经让王母能够稍稍摸清了自己母后魂魄沉睡的法门。
有时候自己都会疑惑,这个身体究竟是谁的身体?到底是自己占用了母亲的身体?还是母亲占用了自己的身体?而这个意识又到底是谁的意识呢?!
记得年少时,自己突然间感应到自己母亲的神智时,那种恐慌的感觉直到现在都会不寒而栗,那个时候,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想将自己藏起来,因为,在人前的时候,总觉得别人的眼神是那样的怪异,而自己也越发变得不是自己。
直到后来,自己慢慢的明白了,原来不是别人的眼神怪异,而是自己怪异……
慢慢的,不管愿意亦或是不愿意,自己终归是接受了母亲的魂魄在自己体内的事实,也终于在一次次的角逐中败下阵来,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友情以及一切的一切……
这一世真累,不是吗?
当自己放弃列山的时候,真的会很痛很痛,那一段时日,自己充满了恐慌无助,甚至担心自己的列山终归会回到西陵的身边。庆幸的是,西陵嫁给了黄帝,而列山却娶了听祅,其实,是听祅或者别的什么女人真的无所谓,只要不是西陵,她便坚信,他终归会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如今呢?一切真的会回去吗?
那转身时怅然的一笑,让人明白,原来君非往昔,妾非昨日,而我等的也终归慢慢远去……
真的甘心吗?就这样甘心吗?!
一个疯狂的念头再一次萦绕在自己心畔,我会找回来,将一切的一切全部找回来……
长舒一口气,王母慢慢站起身来,一个时辰,只有这一个时辰!功败垂成,也便只有这一个时辰!
算起来,自玄女送来消息,已经有一个月了,相信这段时间,轩辕妭的身体已经有了感觉,现在的两人应该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了吧!
也好!只有让你们真正心慌失措了,我才能卖一个好的价码!想到这里,王母那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尖刻的笑意。
夜色寂寥。
上弦月冷冷镶嵌在浮云顶端,光芒如流水倾泻,长风中,灯火一盏盏灭却,将这夜色衬的更加浓重。
在太虚幻境修炼了许久,辰奕和水洵美终是乏力的躺下,突然,空气微微波动了一下,苍穹之上仿佛有风云雷动,电光蛇舞般出没于天际之上,一道道逼近四海八荒。
原本阖上的双眼这一刻突然睁开,一刹那,风云席卷,纵横交错,这一切自然不会逃离两人的感知,互视一眼,辰奕便已坐起身来。
“是你?!”房间内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辰奕定睛望去,这个不速之客竟是王母。
虽非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内,能够不动声色的出入九黎的结界,又岂是庸手呢?!
“难得你能够察觉到,果然,今非昔比了!”王母俯视两人,眸间精光四射,言语间冰冷非常。
“我不上昆仑,你倒是送上门来!”辰奕眼波微动,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讽刺的弧度:“莫不是你以为这是你的昆仑墟,能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此次前来,本宫是有事与你相商,若你是这个态度……”王母微微一顿,看向床内侧躺着的,面色惨白的水洵美,凉凉一笑道:“轩辕妭如果出什么事情,可别怪本宫没有事先提醒!”
辰奕心头一滞,倒是没想到,王母此来竟是想用水洵美拿捏自己!不过,此时,他已经稳住了心神,既然来者不善,那便听听她到底想干什么!
见辰奕只是冷笑,却不说话,王母只当辰奕已然心知是自己出手将轩辕妭毒倒,当下更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脸上又是浮现出自己那雍容华贵的招牌式假笑“想来,你已经察觉到轩辕妭的灵力滞涩,魂魄不稳,若是再没有对症的良策,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香消玉殒,到时候,即便是将军,也是无能为力!”
“你到底想做什么?!”辰奕回首看她,清冷的眼眸里星光一闪,怒火纵横,却终是湮灭在那幽暗的星河之中,青竹般挺直的背影镀在那一窗苍青色的夜幕中,将所有的孤冷清寂抹上了一道无法漠视的黯然,浮着浅浅光晕般的淡淡忧伤,他沉默半晌,终是慢慢行至王母身前,负手看着眼前的女子。
“想做什么?!”一丝冷冷的笑意浮现嘴角,眼底露出一丝讥诮:“本宫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交易?”辰奕气极反笑,讥讽道:“你觉得,如今,你有什么可以拿来跟我们交易的?”
王母微微一笑,眼眸却是看向一旁的水洵美,此时,水洵美面上竟有些怔怔之色,原本乌黑莹亮的眼眸黯然失色,苍白的面孔上,配着微微发乌的眼圈,连额上细细的血管都能看见,长睫下一层淡淡黑气氤氲,分明是毒气上浮于色的征象。
辰奕顺着王母的眼神看向身侧的水洵美,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恍然之色,转瞬间便是怒容满面。
“难道,这是你的手笔?!”辰奕勃然大怒,一双森冷而又炽烈的目光冷冷看着她,那目光如同千年冰潭中的寒冰,透着冷冷的寒意冻得人骨头发凉。
王母不以为忤,反而满意的笑了,她已然捏住了两人的七寸,又怎会在意他们的滔天怒火,她淡淡的笑着:“你终归还不算迟钝!”
室内沉寂下来,辰奕拼命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沉寂的夜中,幽深的眼眸散发出明灭的光芒,那光里写满怒火和无奈。
“你!”辰奕怒极反笑,苍白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发出格格的声响“原来你是特意来示威的!不过,你就这么自信,能离得开九黎吗?”
出乎意料的是,王母竟然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是一脸正色道:“如果今日是为了示威,那本宫又何必以身犯险呢?!本宫今日前来,着实是有要事相商!”
辰奕缓缓转身,看向床榻上的女子,她面色愈发苍白,长睫下覆不住眼底淡淡青紫,神色却是仓皇难安。这一刻,他只觉浑身冰冷,汹涌的怒火疯狂的流转,却是被他死死的控制在自己的体内:“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这里有一瓶解药!”王母神色淡淡,语气森冷如冰,手掌一握,便有一个玉瓶托在手中。
辰奕瞳孔微微收缩,目光沉静幽邃,清冷彻骨,如千仞深渊般幽深,漫天星火般的幻灭。
王母微微笑着,有着诡计得逞的得意:“要救轩辕妭不难,不过,你必须要为我做一件事。”
辰奕目光微凝,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然而目光触及到一旁昏昏沉沉的水洵美后,终于是没有说话,看向王母,冷冷道:“什么事?”
“想来你应该一直好奇,本宫与轩辕妭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却会下此重手。”说道这里,王母看向辰奕,果然见其若有所思,方才继续说道:“轩辕妭是华胥的魂魄转世,这本是千古之谜,却被本宫轻易窥破,相信,你们都是心有疑惑,今日,本宫就是为你们解惑的。”
“这原本是一件秘事。”王母脸色微微苍白,让人想起积雪不化的冰川,那目光变幻不定,在极度的冰冷之中,奇异的闪烁着明灭的光芒:“混沌未开之时,我父元始天王居天中心之上,仰吸天气,俯饮地泉,经历数劫,终于遇见我的母后太元玉女,从此,两人结为神仙眷侣,倒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王母微微停顿,语气怅然若失“却没有想到,在一次宴会上,我父元始天王和华胥有了一面之缘,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惊鸿一瞥却是将我父君紧紧的吸引住了,从那以后,便忘记了我的母后,一门心思的放在了华胥的身上,时间一长,即便是我的父君一心隐瞒,还是被我母后发现,这种事情本就是每一个女人都不愿意面对的,我的母后自然不会放过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始作俑者,于是,便与华胥爆发了一场旷世大战,最后关头,华胥自封魂魄,而我的母后也是被迫陨落,只剩下一缕魂魄,勉强寄存在本宫的体内,休养了万千载之后,方才慢慢恢复。”
这其中关节,辰奕与水洵美已经在太邱那里听到过,只是,此时听王母说来,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王母见两人均是神色淡然,心中也是不免有些吃惊,不过想到轩辕妭既然是华胥转世,若是知晓其中关键也是理所应当,便微微释怀,继续说道:“母后寄存在我体内,原也不算什么,只是万千载以来,花开花谢,绿水长流,而我,却如同被禁锢一般,虽身居高位,却孤寂无限。”说道这里,王母脸色微黯,眼眸中却是倾出几分疯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