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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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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66) 盘问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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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炽随口一句话即甩出了京都四组大曲,仿佛这些声名极盛的曲牌只是他家顽童唱挂在嘴边的戏儿曲,随手拈至,在令厅堂中众食客惊讶的同时,也有几人脸上渐渐流露出期待的神情。

    有高手在此选曲,选的都是极品曲牌,如果那歌女真能唱得出,哪怕只是些许片段,凭这四大名曲实至名归的优秀韵律,当然是极能挑动人愉悦心情的。若有那一刻,不需人再提醒,自然会有听客掏钱砸赏。

    而如果这歌女唱不出,却也不能怪大家。这姑娘是再可怜,旁人没有怜悯的行动,也无责怪之理,要怪就只能怪这带头挑曲牌的人雅趣太高,是他给这姑娘的生计横了道高槛。

    然而唱歌姑娘接下来的回答,竟是令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一时忘了言语。

    不瞒这位老爷……唱歌姑娘敛容看向王炽,小心翼翼拿捏着称谓,小女子来自深山野乡,未曾听过您提到的这些歌谣。

    听都未听过,还谈什么让她唱?

    无人吱声的厅堂中,只稀稀落落的传来几声唏嘘。没人说话,倒仿佛叫这本来被食客簇拥而显得有些窄仄的厅堂空旷起来。

    王炽没有觉得惊讶,其实他事先会这么问,主要是出于一种试探和排除某种可能的心意。此刻他的第一步已经做到了,便展开了他的第二步。

    漆挺的眉目间依然含着淡淡的微笑,王炽声音平和地继续说道:是我一时忘了,姑娘来自川西。京都的名曲唱得再响,恐怕也去不了那里。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侧面想想,像这种娱人的欢喜曲牌,即便传去了川西,那里的生活艰苦,难有人得此闲情赏此悦趣。所以这些曲牌再风光,最后也难得停留传唱。

    川西人不会唱京都曲。是有地方客观原因的,王炽开始在给这技艺匮乏的歌女搭台子了。

    京都有天子亲驻,京内居民生活渐渐好起来,也不可忘了自己曾经也跟那些偏远小城的百姓一样穷困过。歌由情生,责怪生活艰难的人唱不出欢快的曲调,或许是个大错哩。王炽紧接着又开始给这姑娘拉听众。

    虽然唱歌姑娘会的不多,但却是个明白人。听完王炽的话,她连忙挽裙略倾了倾身,感激地道:这位老爷能如此体谅,真是大善人。

    这大善人三字刚由她说出口,王炽的眉角忽然轻挑,波澜微起,快得不着痕迹。

    但你的京都口音拿得很好。似乎丝毫没有带一点川西习惯。对于唱歌姑娘的感激,王炽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突然又说了这一句话。乍然一听,就仿佛是他补上了刚才还没说完的半句话似的。

    望着姑娘脸上有微讶表情一闪即没,王炽接着又道:也是因此,我才会一开始挑上京都的名曲,并不是有意难为姑娘,而是我以为你既然能如此熟用京都口音,即便不是这里的人,也会对这里很熟悉才对。

    王炽的这个问题。在周围聚拢过来凑热闹的食客眼中看来,并没有多大意中,忽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这个人坐得比较靠后,自众人议论闹腾起来时,他就没怎么插话进来,但他的身形其实挺高挑的,所以突然这么一下站起身,倒是吸引去了不少在旁桌便随意而坐的食客的注意,王炽也暂时压下喉头的话,朝他多看了几眼。

    只见这个人有着一头蓬松散乱的头发,尽管用了一根布带扎着,但他的额头上还是有几缕不受束缚散开的短发落下,遮去了大半部分的眉眼。再看他一身看似厚实实则纺织得如篾丝筛子般稀疏漏风的麻衣,上头还有不少似被什么东西钩挂破了的窟窿,更显得家底苦寒。

    王炽的视线最后在他从桌脚处拎起的一把柴刀上略停了停,知晓了他很有可能是个靠打柴为生的樵夫,不禁微微眯了下眼。

    在全城限铁严令的节制下,铸造铁质器具的原料供应和成品销售都受到一定影响,因而开设在内城的打铁铺并不多,成本代价在官方束缚力的管控下陡然增高太多了。不过,内城对铁器的需求本就不大,无非就是打几把菜刀锅铲,所以这类因限铁令而变得麻烦起来的行业,并未给京都居民带去多大困扰。

    只是这样一来,铁铺主要在城外小镇经营,以前打柴为生的樵夫大多也迁出去了,干这行里的人拿的都是苦汗钱,能节约一些工时,继而多挣些,也是好的。

    看这樵夫的一身打扮,除了是个樵夫,还是那种专供铁铺柴禾的樵夫。因为铁铺对柴禾的要求要稍比城内民家的低,也少些挑剔,给钱爽快,并且需求量大,所以年轻力壮烦于讨价还价的砍柴人一般都是上那儿供柴去了。

    能在内城看见他们,并不多见;能在经营环境极为稳定的民坊小馄饨馆遇见……莫不是他就住在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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