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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人间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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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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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有匪全身都在发抖,只觉得激烈跳动的心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一个神经质的笑容勉强在紧绷着的双唇下流露出来。祁以歌被吓得不轻,但从两人的反应,还是能猜出一二。

    当初祁以清要放弃殿试,被阿爹罚了四十大板,谁也不许求情,挨完打后的祁以清奄奄一息,但还是不改初心,坚持要弃文从商。那时祁以歌隐隐约约就猜到了些什么。

    但祁以清用情至深的对象,竟然是自己多年的好友,还是把祁以歌吓了一大跳。

    周有匪想逃,但身体已经僵在原地,不停她的使唤。

    祁以清飞身跳到他们的船上,把周有匪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像是找到了失落许久的宝贝。

    周有匪开始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祁以清只紧紧地抱住她,任由她对他拳打脚踢。

    周有匪慢慢放弃了挣扎,只楞楞地面无表情地待在他的怀中。

    祁以歌让他们进了船舱,遣走了婢女和船夫,把前厅留给了他们。

    “当年我知道你要嫁给别人的时候,我就像疯了一样,我只想杀掉那个从我身边夺走你的人。

    我想过报复你,为什么你一封信就可以放下我们曾经共度的那么难忘那么美好的时光,我想找到你刺激你,告诉你我从未爱过你。

    可是当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的,我们的破裂从来不会与最卑鄙无耻的金钱有关,当年端给我那鸡汤的人从来不是那样的姑娘。

    我知道你为我所牺牲的一切,时至今日我还在想,我要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的想法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那个时候我太年轻,永远都不顾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周有匪紧皱眉头,合上双眼,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可我终究不再是当年的周月卿了。”

    “我想过无数次,如果我们重逢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如果你真的改嫁他人,如果你真的幸福,我固然悲痛,但我想我还是会祝福你的。

    我看到你再见我的反应,我就知道你还是爱着我的,而我又刚刚好还深爱着你,我想这就够了。

    我会为周家沉冤昭雪,还你和周家一个清白,我会风风光光把你娶进家门,给你一个名分。若是我做不到,我会离开祁家放弃一切跟你走,我们去江南,去草原,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再不用管世人的评说。”

    周有匪深呼吸,摇了摇头,“我们命中注定要各奔东西,这是我们的命。”

    “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月卿?为什么你一定坚持要离开我呢?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又在顾忌些什么呢你告诉我?”

    周有匪面无血色一声不吭,只是大颗大颗的泪水不停涌出眼眶,停留在脸颊上,像晶莹剔透的宝石。

    “说完了么?我可以离开了吗?”周有匪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不等祁以清回答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说道:“还有我不叫周月卿,我叫周有匪。”

    周有匪离开后,祁以清依旧站在原地,两眼凝视着她刚刚站着的地方,他在孤独中感受到了恐惧,一遍又一遍。

    尽管他曾在脑海中演练过一次又一次重逢的场景,修改了一次又一次他要对她说的话,可还是没有摆脱失去的命运。

    他想到当初她新婚第二日洗手作羹汤,她笑着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瓦罐中的汤,他说,娘子早起为他洗手作羹汤,他该如何报答娘子的这片深情呢?

    而周月卿说,无论将来我与你身在何方,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记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年。

    他没有忘,这次是她选择了放弃。

    周有匪离开后就到自己房间把自己反锁了起来,谁叫也不应,让祁以歌担心地不行。

    晚上祁以歌带了两坛好酒,和祁以清坐在船头,一边赏月,一边品酒。说是品酒,祁以清更像是在灌酒。

    “当年我只隐隐约约知道你是为了个姑娘,你生了一场大病后看似与寻常无异,但这么多年东奔西走,说是做生意,倒不如说是在赌气。与其说是气别人横刀夺爱,还不如说气自己无能为力。”

    祁以清躺在船头,把头枕在左手手臂上,右手拿着酒直往嘴里灌。

    祁以歌看到这一幕心底还是揪了一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这么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哥哥,实则是个用情至深的情种。一种情深,十分心苦。

    以前她不懂,只能依着戏本子里的故事纸上谈兵,如今遇到了殷知渔,方知情之一字的难写。

    她也学着祁以清的样子躺在船头,一边看天上的月亮,一边饮酒。

    “这么些年,我一边害怕再见,可心底却把再见当作最大的精神支柱。”祁以清自嘲道。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祁以歌摇摇头,“世上的事多难说啊,我们还那么年轻,还远远没到该结局的时候。

    师傅常说:世上既有带来正确结果的不正确选择,也有造成不正确结果的正确选择。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她也同样是在赌,赌她的孤注一掷和一往情深会有结果。

    祁以清听完沉默了许久,“谢谢。”

    祁以歌哈哈一笑,“我们兄妹之间不用这么见外,改天请我喝酒吃饭就行。”

    祁以清起身,把喝空的酒坛子放到祁以歌身边,“送佛送到家,这里就交给你收拾了,我要睡觉了。”说完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祁以歌看着满地的酒坛子和瓜子壳,一大半都是祁以清喝得,这下要收拾到半夜了,“喂,你就是这么对待关心体贴你的亲妹妹的?”

    祁以清一边往里走一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不用客气。”

    祁以歌无奈地耸耸肩,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至少他又有活下去的目标和信念了。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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