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Σ的无尽永恒空间。
在最后保留的理智与全文明灵智波动的预感命令之下,Σ全文明近乎所有的力量全部聚集于此。
按照在数千年前所得到的研究成果,虚空的结构已经大体明了,而最后所要做的,就是将那座难以想象的虚空大桥架起,自此彻底贯通虚空两岸。
现在,文明之中的每一个个体,甚至整个文明之中都在蔓延着一种极端病态的思潮,以彻底消灭或者隔绝乱海污染对文明的影响这一任务,已经在所有的文明个体和文明这整个超个体之中形成了一种扭曲而变态的执念,而在此病态的执念之下,文明为了架起虚空长桥甚至可以说已经不顾一切。
在极其强大的抗性,以及甚至看起来就像在对自身存在性开玩笑一般扭曲而恐怖的技术加持下,文明的探测器突破了厚重的乱海领域层。
这些虚空探测器体积庞大,它们有规模巨大的格纳库,足以通过联系性为媒介从文明主体中获得能源的超概念资讯传输装置,还有文明最先进的高自持自洽虚空引擎,为了将体积庞大且不可进行空间折叠的虚空大桥启动端通过厚重的乱海污染层送往对岸,这些看似简单的探测器实际上使用了即使是对于Σ文明而言都极端冒险的技术。
这些探测器成功了。
它们完成了预期的设计目标,它们跨越了对于神明而言都堪比天堑的乱海层抵达对岸,同时它们不仅仅抵达了对岸,在到达对岸之后,它们还保留下来了自己应有的活力。
对岸的虚空在实际上与本岸并无太过巨大的差距。
在接下来的探索之中,这些探测器需要探索它们所到达的“本岸虚空”附近的世界来为虚空长桥选取一个足够坚固足够完善的“桥墩”,只有虚空两岸的每一个工地都保证能够同时启动工程,虚空长桥才能被安全架起。
在接下来的探索之中,这些身躯巨大,仿佛熔化的行星一般的巨大探测器开始探索“映射对接点”附近的世界。在记录各个目标世界是否适合作为“桥墩”的过程中,探测器发现,两岸虚空之间的部分衰变方程,还有虚空阶梯第二级的秩序信息向一般世界转化时的资讯转变方式有巨大的不同之处——两岸之间,秩序世界基础的资讯属性差异大到难以兼容。
然而,这都不是问题!
很幸运,这些探测器找寻到了一个坚固而优越的世界——用那个世界来作为架桥的“桥墩”可以说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在Σ文明凭借着自己极其先进的技术勉力跨越乱海层,依靠自身承担起两岸同步架桥的艰巨任务中,一个极其致命的错误被已经陷入扭曲的执念之中的超级文明所忽略:它们并未找寻到这一岸的虚空意志,而它们也未能退而求其次,与本岸虚空建立足够有效的资讯交互。
受制于两岸之间相隔的厚重乱海,两岸之间几乎互为信息黑体——即使它们的中继站和探测器本身还能维持两岸的微弱连接,但是对于当前的情况而言,存在于本岸的探测器们由于乱海探测器而受到了致命的干扰——两岸的秩序倾向虚空演化趋势不一样,而这是检测不出来的!因为生存于虚空,除非虚空意志,都没有直接细致观察虚空本底的能力!!
因此,位于对岸的探测器以及正在“运载货物”的探测器群组的时间轴被割裂了——即使它们仍然在绝对精确的按照自己被预设的指令行事,它们也已经不再统合划一,更不可能在预计的时间之中把将要安置于对岸的虚空大桥启动端准备妥当——在那时匆忙的准备之下,中继站根本无法保证两岸之间与乱海层内部的实时通讯与精确校对,也无法保证这些分散的探测器彼此之间的“资讯演化时间”的稳定。
然而在预定的时间之中,位于本岸的大桥启动端被按时激活了。
当文明自身达到绝对的极致,而自己所有的所作所为都达到极致水平之后,他们所犯下的错误将再也无从挽回——架桥所用的启动端还未达到极致信息量,这是当下唯一的回旋余地。
七千六百零八座决战旗舰,它们的身份远非仅仅是Σ文明最高端的战斗力那样简单,在它们那庞大而坚固的舰体内部,留存着文明的缩影,换句话说,它们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就等于整个文明。
用来架桥的信息冲击,将来自于整!个!文!明!
亿万年以来,文明的最终目标也仅仅如此而已——了解虚空,不过是能够希望文明能摆脱乱海污染的影响而已,时间已经太过长久,文明所承担的也已经太多,对于现在位于无尽永恒空间之中的Σ舰队来说,为了架起长桥,他们可以抛弃一切。
如果成功真的永远处于梦境之中,那么哪怕将整个文明拉入梦境,也要将夙愿拖进现实。
伴随着不断从虚无中浮现的,仿佛蛛网一般的黑暗联结网以及以乱海出口为基点所逐渐开始旋转的灰暗天幕,文明在再无挽回自身所做出的选择的最后一条道路上选择了不再回头,混沌,无尽,永恒之中,它们营造出了仿佛空梦但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扰的绝望现实,难以想象的超强度信息流猛然轰击于乱海领域。
二十一又三分之一秒,那样短暂的时间,却又那样的遥不可及。
梦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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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瑟斯,最近你领导的项目进展应该不错吧”在一艘银白色的飞船之中,一个身材高大身着军装的男子面带喜色的拍了拍那个正处于舰长席位的人,他们的相貌差异是如此之大,甚至于连生命基础元素都有很大的差别,然而他们却都诞生于同一颗母星,同属于一个文明。“我已经听说了,有关于世界之外这一项目的研究有了很大的突破。”
“嗯,我们已经解析了世界之中更加基础的结构,或者说我们找了更高层次的,来自更加久远更加接近源头的世界真理。从现在所能得到的结果来看,信息大一统理论已经被基本证实了,可以说,这将是我们的文明所要面临的一次意义重大的知识结构重组……不过我想,每一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终于有机会接触到诞生的本源原因。”提到刚刚取得的重大突破,即使是这样一位严肃的军人,他那褐色的眼睛之中也闪烁着光芒,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塔戎,我……嗯”
“那是什么”塔戎一瞬间也通过舰体的传感器察觉到了不对之处——他们的交通飞船目前所在的地方距离46号殖民地的母星只有数十个天文单位,而46号殖民地的中央恒星是一颗稳定的g型主序星——在这样的距离基础之下,那颗恒星是不可能有能力使得飞船的光学传感器和空间扫描器同时发出异常告警的。
“……难以解析的异常情况,塔戎,启动跃迁引擎,让船先离这里远一点;飞船,通知露,看看她会不会对这种现象有什么可能的……”
在红移即将达到峰值,翘曲空间泡即将闭合时,安瑟斯愣住了。
在正在远去的,已经凝聚成为一团仿佛在世界尽头燃烧的篝火的群星之中,一只狭长而充满恶意的黑色巨眼凭空张开,它的长度甚至超过五光年,仿佛裂谷一般从天穹之中骤然划过。恒星与行星被裂谷撕开,宛若实质的黑红色射流暴雨一般从裂谷之中猛烈喷发出来。
在巨大的深渊射流层诞生的“浓云”之中,数个仿佛被烧熔的行星一般的巨大黑色设施在黑红色射流的照射之下自身不断走向瓦解,一个比起这些巨型设备略小些的,仿佛由无数金属碎片拼接而成的黑色光滑造物从正在不断崩解的黑雾与混乱的团块中隐隐划过。
它的表面正在变得暗淡,似乎在大门张开之后,它的某些能量反应开始慢慢流逝——然而,在骤然猛烈爆发出来的深渊射流之中,没人注意到,实际上也即使有人能注意到,他也再没有机会将这些消息传递出去了。
第46号殖民地,成为深渊巨眼凝视之下的第一个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