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壶公面色微变,道:“你是九幽谷的人?”
钟婉笙道:“既然你能看出我是九幽谷的人,自然知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他若是死了,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玄壶公嘿嘿一笑,道:“小娃娃,你可别忘我的身份,就凭你那点手段,对付别人还成,在我面前可就行不通啦。”
钟婉笙冷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玄壶公捋着胡须,脸上带着笑容,道:“你们谷主近来可好?”
钟婉笙一听他问到谷主,神色稍缓,心想:“这老头既然是神医,自然能解天下百毒,我九幽谷乃万毒至尊,‘医’‘毒’虽属两脉,但仍大有相通之处,他认识我们谷主也在情理之中,我大可用谷主的身份来逼他救人。”
钟婉笙望着躺在外面的云天行,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他是我们谷主最喜爱的弟子,他一死,我们谷主哪里还会好,她要是知道最喜爱的弟子死在你面前,不知道会怎样想呢,即便她顾惜往日交情,不好找你算账,但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自然有人要遭殃,不论是谁,对你们这些医者来说都不是件好消息吧。”
玄壶公听完脸色又是一变,心想:“我曾去过九幽谷几次,他们谷主待播不薄,就连她亲手培育的药草都任我摘取,这份人情可真不小,这小子要真是她的弟子,我见死不救,以后还有何脸面去九幽谷,就算我今生都不再去九幽谷,她若是因这小子的死而迁怒别人,倒也很是麻烦。”
钟婉笙见他神色变幻,知他在忖度利弊,心中虽急,却也不敢再出声扰他。
竹窗用一根细细的竹竿撑开,窗外是一片盛开的荷花,荷香不时随风飘来,沁人心脾,远处有片竹林,在风中轻轻摇摆,虽然隔得远,脑海中却出现了竹叶摩擦的沙沙声。
“快把他扶进来。”玄壶公似乎已做出了抉择,向钟婉笙喊道。
钟婉笙喜出望外,立刻冲了出去,来到云天行身旁,先试了试他的脉搏,脉息虽弱,但终究还没有停止。
她本以为两人要阴阳两隔,玄壶公忽然又答应救他,那他一定不会死了,这些天积聚在心中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她将云天行背到屋内竹床上,玄壶公让她去外面等,她虽然很不情愿,但在这种关头又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好乖乖走出去,带上竹门。
这里的景色很美,她却连一点欣赏景色的心情都没有,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她在池塘中的竹道上来回走动,目光不时望向紧闭的竹门。
竹门是由二十三根细竹并排连成的,连竹节她都数过,而且是很多遍,可竹门仍是无情地关着。
她从来没有如此焦急过,除了竹门,她看什么都无法专心,站也站不住,坐又坐不安,只好就这么一直来回地走。
时光在此刻变得格外缓慢,慢得让人压抑,让人无法喘息。
……
“吱呀——”
竹门开了,开得很慢。
阳光抢先射了进去,照在门边的老者身上,雪白的胡须在阳光中格外耀眼。
玄壶公从暗处走出来,正想舒展一下筋骨,钟婉笙已跑了过来,道:“他他”她想问他怎么样了,可心里着急,什么也说不出了。
玄壶公笑道:“放心吧,死不了。”
钟婉笙跑进竹屋,听到玄壶公在屋外喊道:“地板上的血渍你就代他擦干净吧。”
玄壶公的声音渐渐远去。
整座竹屋都建在荷塘之上,脚下踩的都是并排铺起的竹子,竹床边满是血渍,呈紫黑色,其余的血水恐怕都已流到荷塘里去了。
钟婉笙心想:“他竟然将毒血放出来了,这么一来毒性自然可以缓解,这种手段说起来简单,要准确找到毒素流经之处实在不是件易事,而且天行哥哥中毒已深,已是濒死状态,要救他回来,不单是放出毒血这么简单,他一定还用了其他手段。”
钟婉笙往外瞧了一眼,没看到玄壶公的身影,喃喃道:“怪不得要赶我出来,难道还怕我偷学你的本领吗,哼,你就是教我,我都不一定学呢。”
云天行此刻正躺在竹床上,上衣已被除去,前胸还留有数个细小的针孔。
钟婉笙拿衣服盖在他身上,在床边坐下来,望着他苍白的脸颊,心中一阵酸楚,她稍稍往前俯下身子,将挡在他脸上的鬓发拨到一边,又轻轻在他额头吻了一下,道:“天行哥哥,刚才阿笙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泪水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床边,云天行仍在昏迷当中,不知身旁有个人正在为他哭泣。
钟婉笙握紧他苍白而冰凉的手掌,不停地揉搓着,道:“你的手好冷,就像是又回到了冰洞里,你不顾性命冲进洞里来救我,那时我真的好高兴,你还说要陪我去昆仑山看雪,我好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天行哥哥,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钟婉笙在床边坐了很久,嘴里一直在喃喃地说着,生怕话音一断,他就会飞走似的。
不知不觉,夜色深了,月亮悄然爬到空中,散下清冷的光。
窗外传来几声蛙鸣,月辉从竹墙缝隙中挤进来,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点。
钟婉笙走到窗边,将竹窗放下来,又走到屋外望了望,却不见玄壶公的影子,心想他一定还有别的住处,于是关上竹门,坐回床边。
翌日清晨,荷香淡淡,百鸟齐鸣。
钟婉笙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她昨天太过劳累,都不知自己是几时睡着的。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云天行的状况,见他胸膛起伏规律,手上有了温度,昨天那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见云天行已开始好转,她紧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才觉得有些饥饿,当即出去找些果子吃了。
刚回来没多久,玄壶公背着竹筐又来了,道:“还没醒?”
钟婉笙站起身来,摇了摇头,脸上仍有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