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条栈道上去之后,就是你们来时在城外经过的那一大片草甸……”
“这我知道,只要到了那里,摸黑我也能回去。”我接下大东的话头,又问说,“但是,怎么才能上那栈道?”
“现在看来,只能从那宫里走。”大东说着,指了指那崖壁上的宫殿,“那宫殿和栈道是相连的,在里面找一找,就能找到相通的路。但是……”
他这一“但是”,我心里就开始发毛了。
我说:你就再别“但是”了,我知道肯定又是九死一生。行了,反正咱都已经凄惨成这样了,再不济也就是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见招拆招吧。
说罢,我抬脚就向那宫殿的方向奔去。
和轩辕古城的建筑很不同,这栋建在崖壁上的宫殿,从外观看已经稍稍有了些中国古建筑风格的影子,再也不是那些用石块儿堆砌的怪物。我可以看到巨大的原木、琉璃瓦顶、朱漆大门,以及门上悬挂的黑色匾额……这样的景致都让人很有亲切感。
来到宫殿所在峭壁的下方,仰头去看,我发现,这宫殿的一半儿居然是建造在山体里的,只有宫门和阙楼露在崖壁上。青石堆砌的墙板和重檐屋顶伸入石缝中已是巍峨雄伟,不知道这里面又会有多少琼楼玉宇。
我跟着大东又围这崖壁跑了几百米,突然看到一条绳索从上方郁郁葱葱的树影里垂下来,大东拽了拽,回头示意我跟上。
我一看,就疯了。
我说,这悬崖少说也有四五十米,你不会是要我顺着这草绳爬上去?你知道我大学体育考多少分?我可是从来没及格过,你让我干这个?
“你上不上?”
“上上上。”
我点点头,伸手拽了拽那草绳,手腕粗细,感觉还算结实。但是摸起来是湿的,还特别粗糙,也不知道是大东从哪儿弄来的。
大东让我拿出一根登山绳,打了一个很特别的结,把我和他拴在一起,然后让我先上。
我心中默念了一句“草你大爷的”,踩着崖壁,抓着那草绳就爬起来。
大东告诉我,身体不能和崖壁成90度,上体要前倾一些,把绳索放在两腿之间,而且速度一定要快,靠脚的力气向上蹬。我照做,但没爬多久,就开始觉得两条胳膊又酸又痛。
这草绳粗得像荆棘,我死死拽着它,手掌被划得全是血痕,连指甲都翻起来。好在崖壁上有很多可以落脚的地方,我单脚踩在上面,走走停停。大东在下面用刀柄戳我屁股,我也不敢磨叽,最后十五米几乎是靠本能爬上去的。
双腿往宫殿前一跪,我第一感觉就是我就要死了。
“你个废物……”大东站在旁边像蹦豆子一样,又唧唧歪歪说了一大串臭我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就感觉四肢酸痛,脑袋发懵,两条腿像面条一样,怎么都站不起来。
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大东在一边使劲儿踹我后腰。
我本来就要死不活,这一下被踹得心里更是恼得不得了,怒视他正要开骂,他却一把捂住我的嘴,用力一拽,便把我拖进一片灌木丛里。
“嘘——!”大东压着我的脑袋,自己却向大殿门口张望。
“怎么回事?”我不满地掰开他的手,朝他做了个嘴型。
大东不吭声。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树木的“沙沙”声偶尔传来。我还是不明白,大东让我仔细听,我放轻呼吸,这一听才发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攀爬,发出“簌簌”的摩擦声,随之传来的,还有一阵阵“呜呜”的哭声,忽远忽近,听起来无比悲伤……
有人在哭?我吃了一惊。
大东盯着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进入地洞的时候,我们曾让小戎打烂了一棵树的树根。结果刚进地洞,那树根就像活了一样自己盘起来?”
我点头。
“就是那树在哭,”大东一脸严峻,“树成精了!”
随着大东的话,我看了看那宫阙前掩盖着的一片绿色,一股寒意慢慢升上头顶。那里的树,树干发黑,每棵得六七个人合力才能围住,就算在原始雨林都很难见到,不成精才怪。
而且更奇的是,远远看去,这些树的树干上都长着巨大的树瘤,有的瘤子硕大无比,将树干压成了古怪的形状,以畸形的姿态扭曲着。
稍等了片刻,风声渐渐小了。见并没什么事发生,大东便催促起来,“赶紧走,赶紧走!”
我费力地从地上爬起,跟着大东便朝那宫殿直奔而去。
这宫殿有三道大门,木造的门板已经腐朽不堪。我们侧身从门缝中挤进去,经过了一条黑暗的甬道,进入了第一座正殿的内部。
我打着手电走在前面。大东不知从哪儿摸来一只铁灯笼,里面残存着一多半的干木片和松脂,用火点燃后,火光一照,四周全被陇上一层暗淡的橙色。
尽管在暗中,但这宫殿看起来依然气势宏大。珊瑚长窗反射幽暗的光彩,殿中宝顶以粗壮的楠木做梁,正中悬着一颗硕大的宝珠。而大殿的内柱均是黑色石料打造的,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的龙,栩栩如生,十分壮观。
正殿尽头是一层三阶楼梯,楼梯上有一个平台,后面是一个丁字口的走廊,不知道会通向哪里。两尊人面蛇身的石像矗立走廊两边,身躯魁伟,面目狰狞。
大东快步向尽头的丁字口的走廊奔去,似乎对这殿里一切根本不在乎。我草草看了几眼,也连忙跟上。在经过那人面蛇身的石像时,我忍不住看了看,顿时汗毛直立。
只见那石像越两米高,蛇尾盘在地上,上体是男性,手臂极长。整个石雕宛如活着的一样。尤其雕刻在脸上的巨大眼球,似乎是某种奇异的宝石,光一照,那眼珠子竟然会跟着光线转动。
我被吓了一跳,指着那雕像正想说什么,这时就感觉身子一歪,一只手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拽进走廊里。
“你可算到了!”一个女人在说话,我一看,竟是丫头,“怎么这么慢?”丫头满脸愠色。我再一看,小戎和痦子男也站在不远处。和他们几人目光一对,我这才发现,自己一颗心突然变得踏实多了。
我从来都不是喜欢依赖人的人,所以这种感觉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此时什么都不用多说,四周仿佛都充斥着一种安全感,让人很舒服。
“敢情你们几个都在一起?”我眼瞅着丫头不满道,“为什么只有我除了那门之后,掉到那么远的地方?我草,天理何在?”
“所以说让你多修炼修炼你的人品。”丫头双手叉腰,瞥我一眼,“我们从石门出来的时候,发现身处室内,都傻眼儿了,所以没办法发信号弹给你。而且我们也是找了很久,才摸到出口,担心你出什么事,才让大东直接去找你的。”
“怎么样,找到栈道的路了吗?”大东问丫头。
“还没有,这里头太深了,”丫头摇头,“怕有机关陷阱,我们也没敢细细找。但是……大东哥,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丫头说着,伸出右手在大东面前摊开。我感到好奇,于是也凑上去看,只见她白皙的手心里,攥着一把细小的薄片,透明质感,泛着青黑的颜色,光一照,还亮晶晶的。
丫头手掌一覆,那薄片散落一地。瞬间我脑袋一闪,一下就想起这是什么了——森林中那杀死女尸的巨手,上面长满的,正是这种细小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