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直奔主题地说道:“现在荆襄流寇四起,若袁术对其加以利用,荆襄大祸不远矣。刘表受命于朝廷,自当要维护地方之太平,我欲征兵讨伐流寇,但现在人心慌慌,害怕响应者稀少,不知异度(蒯越字)有何良策啊?”刘表虽年近五十,头发也已花白,但说起话来依旧中气十足,尤其是说到“征兵讨伐”时目光如炬,丝毫不像一位老人,若他身披坚甲,更像是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常胜将军,谦和但又充满自信,话虽不多却直透人心底。
蒯越、蔡瑁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又点了点头,均表示近前这位新上任的刺史是可信之人。彼此坚定了想法后,蒯越开口道:“和平时期应施仁义,战乱时期优先权谋。兵不在多,而在于用人得当。袁术骄而无谋,流寇率多贪暴,我可使人以利诱之,他们必携众前来,刘公可诛其无道者,其余量才施用,纵使不招兵买马亦可有大军在手。这样便可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袁术就算带兵前来,亦难有作为。”蒯越的计策环环相扣,不仅能解决流寇还能使刘表顺利入主荆州,更重要的是连最棘手的袁术也都考虑在内了。荆襄多才俊,名不虚传,二人皆本地旺族,得他们相助,何愁不能在荆州站稳脚根,刘表心中狂喜,可面容就像无波古井,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字“善”。
蒯越、蔡瑁暗暗称奇,刘表不愧是见过大世面之人,荆州豪强此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刘表孤身一人却淡然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说的就是刘表这样的人了。两个人信心又增加了几分,三人继续谋划后面的细节,蔡瑁安排酒宴,蒯越派人请流寇首领赴会。计议敲定,刘表坐镇中央,其余分头行事。
兵慌马乱之际,就连王公贵族都难以吃得一顿饱饭,就别说落草的流寇了,这么多人受到邀请,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豪强的妥协。
十五名贼首欣然赴会后跟着身首异处,头领被诛,群龙无首的流寇,全数接受了刘表的招安,至此活跃于荆襄一带的流寇只剩下持众占据襄阳的张虎、陈坐。强攻坚城胜负难料,一旦惊动了屯兵鲁阳的袁术,必为他作嫁衣。新到任的荆州刺史刘表,命蒯越与庞季前往游说,条件谈妥后,二人献城投降,短短数日,乱作一团的荆襄被刘表平定,恩威并施,剿抚并用。刘表顺利进入襄阳,周边郡县官员听闻刘表威名,纷纷解印而去,风云变化太过突然,几个月前袁术入主南阳,为求活命,众官倒向袁术,几个月以后刘表又成为这里的主人。刘表与袁术水火不相容,却害苦了地方的小官小吏,在这乱世想当个安稳官真的是一件难事。
荆襄大定,以蒯越、蔡瑁为首的本地豪强出力最多,将流寇整编成军队,安抚好地方郡县,刘表则在襄阳城中设下盛宴以答谢豪强的相助之情。
自前任荆州刺史王睿被孙坚杀死后,刺史府便一直空着。直到刘表进驻,这座府院才又焕发出生机。
为显示对宾客的尊重,酒宴特意被安排在刺史府的正厅,以蒯越、蔡瑁为代表的荆襄豪强皆出席宴会,宾客络绎不绝,他们携带的礼物,很快堆满了府中的仓库,以至于后来者不得不将礼品摆放在廊桥之上。袁术的势力被彻底逐出,流寇的骚扰也不复存在,众人难掩喜色,都将目光聚集到这位新上任不久、但掌握荆州未来的刺史身上。
刘表举盏向众人祝贺道:“今日在此请诸公到府一叙,一是要感谢大家的相助之情,二是要同诸公一同商议荆州的未来,诸君请。”刘表说完就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
众人亦举盏相谢,宾主尽欢。刘表见多识广,举止得体,盛名在外,荆襄豪强无不以能与其交谈为荣。刘表有问,宾客有答,不到一个时辰,刘表就将荆襄的情况了解的七七八八了。在众多来访的宾客中,有一人格外引人注意,此人身穿一身褐色的曲裙长袍,举止温温而雅,却又没有儒生的软弱之态。
待众人谈及流寇时,众人多露出惊俱之色,唯独他谈笑风声,丝毫没有将流寇放在眼中,经打听,刘表才得知,此人姓黄名祖出身江夏安陆黄氏。流寇横行无忌时,他挺身而出,带领族人奋勇抗敌,保得江夏太平无事。除了武力超群外,黄祖亦粗通文墨,刘表生平最喜文武双全之人,席间频频向黄祖举杯,以示友好。
话题很快从荆襄内部转移至北方的局势,孙坚大破董卓本是一桩喜事,可孙坚背后又是胡作非为的袁术。如今袁氏故吏皆被逐出荆州,如此一来,整个荆襄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心高气傲的袁术能善罢干休吗?
宴会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众人摇头不语,刘表见状面色平静地说道:“诸公多虑了,在我来此地前,正值山东诸军讨伐董卓之际,其中袁绍被推举为盟主。诸公可知,袁家兄弟二人素不相容,如今袁术新胜,必不甘心听从袁绍的调遣,兄弟二人反目成仇近在眼前,我们只需修书一封,送予袁绍,引为强援,则荆襄无忧矣。”
“刺史原来早已定下妙计,是我等多虑了。”众人向刘表称赞,宴会再次热闹起来,刘表笑容满面,可眸子中偶尔还是会闪烁出忧虑之色,联合袁绍去对付袁术,固然是一计妙招,可远水难救近火,袁术真要派人打过来,袁绍真的能来救自己么?
自己安排在荆襄地区的官员被刘表尽数赶回,大败董卓带来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袁术本以为可以凭借孙坚的胜利来号令群雄,可除了收到几句恭维的虚词后,再无任何收获,更可气的是荆襄大部分地区竟然落到了刘表的手中。折腾大半天,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在府中经过一番发泄,待心情稍微平复后。袁术做出决定,还是要依靠孙坚这位不世出的猛将来替自己出胸中这口恶气,既然大家都在抢地盘,自己又岂能落后?当务之急,得修复与孙坚之间的裂痕同时把他变成自己的心腹。袁术打定主意后,立即派人去请孙坚到府中议事。
孙坚刚到府门外,未及下马,袁术就带人迎了过去,他拉着战马的缰绳堆起笑脸说道:“公台凯旋而归,为防董卓卷土重来,一直都未给文台庆功,此乃我之过也。现在董卓已经远遁,今日便在府中宴请文台,还望文台莫怪啊!”
孙坚见袁术如此客气,赶忙翻身下马回应道:“为国家除奸义不容辞,况且现在陛下还在董卓老贼的掌控中,我受之有愧啊!”
“西凉军势大,怎能一战定乾坤?文台已经能人所不能,天下群雄,能让董卓畏惧者,唯文台一人耳。你若受之有愧,那叫我等该如何自处!”袁术不等孙坚回应,上前两步拉着孙坚的手就往府内走去。
大厅内已经预备好丰盛的酒菜,袁术带着孙坚来到主人位的下首处。用手一指座位说道:“文台……请!”
孙坚还想推辞,但见袁术盛情难却也只好坐了下去。袁术微微一笑返回主人处落座。
袁术坐下后双手连拍三下,一名端着漆盘的侍女来到孙坚面前。孙坚大感诧异,因为漆盘里面放着的并不是美食,而是一卷用绳子捆好的竹简。孙坚大惑不解,开口向袁术询问道:“后将军,这是何意啊?”
“哈哈哈……文台不妨拆开看看!”袁术大笑着吩咐道:“快把竹简交给孙将军!”
孙坚从侍女手中接过竹简,迅速将其拆开。竹简上面写得是袁术为庆祝自己讨伐董卓成功的贺表,文章最后清清楚楚地写着“上表乌程侯孙坚为破虏将军”。孙坚激动地手都开始颤抖,他开口说道:“后将军……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
“破……破虏将军,未免太过尊贵。我怎么担当的起?”孙坚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昔日先帝用人不明,让董卓老贼当上这破虏将军。今日老贼图穷匕见,有何德何能身居此职。文台以新兵对战西凉劲卒,更是大胜而归。破虏将军,实至名归!”袁术举起酒盏大声说道:“诸公,让我们共敬孙破虏!”
“孙破虏……请!”
“破虏将军……请!”
大厅之上立即掀起了敬酒的热潮,激动的孙坚礼貌的回应着每一个人动作。将一切看在眼中的袁术心中得意万分:从现在开始,无论自己想对付谁,孙坚都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无论是趁机占领了冀州的袁绍还是半路杀出的刘表,他们哪里会是孙坚的对手?解决了袁绍,函谷关以东就可以尽收囊中,拿下了刘表,荆襄九郡乃至整个江东不都是自己的。到那个时候,自己就是要当皇帝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袁术想到开心处,两条眉毛都弯在了一起。他拿着酒盏走到孙坚面前笑着说道:“从今日起,孙破虏之名将响彻朝堂。此酒就预祝文台百战百胜,请!”
大厅内觥筹交错,众人轮流来到孙坚面前敬酒。心情大好的孙坚开怀畅饮,数十盏过后,孙坚大喊道:“后将军,我孙坚这辈子命运多舛,郁郁不得志。今日能得后将军栽培,我万死不辞!”
“敬孙破虏!”袁术见目的已达,再次举盏向众人喊道。
宴会进入高潮,身在兴奋之中的孙坚哪里会想到袁术现在所做的一切早就偏离了起兵的初衷,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独他还把袁术当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