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在送给渔夫小男孩一把普通的解手刀之后，他和奎斯迅速熟络起来。他不仅告诉了奎斯自己的名字科斯，而且还将自己的“独木舟”送给了这位慷慨的船长大人。

    那个芦苇捆成的筏子原来只是科斯的双体捕捞船上的分体浮筏，暴风雨摧毁了他满载渔获的捕捞船，老练的小航海家果断地选择放弃已经进水严重的船体，抱上浮筏逃生。

    趁着暴风雨停歇之后的片刻功夫，这个手脚麻利的男孩就用奎斯船上的备用木料和麻绳做出了一个简易的舷外支架，再将自己的芦苇筏子架设好，以便为小船提供了额外的浮力。

    “赞美您的慷慨，船长大人，”科斯一边熟练地系着绳结，一边抬头对少年蓝龙露出了微笑：“虽然这个芦苇浮筏不值钱，但是也能让您行驶得更平稳一些。而且您还有铁刀，我能够系上死扣，我之前那艘捕捞船就是因为只能系活扣才在暴风雨里解体的……”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与奎斯熟络起来之后，科斯一直都在不停地讲话。而希望获得更多关于岛屿世界信息的少年蓝龙也化身成为一名合格的倾听者，只是间或提出一些问题。

    “这片开阔海已经快要和驼人的地盘接壤，你们的环形基地今年漂流至此，应该也到了和他们交易的时候了，准备停泊几日？”奎斯好奇地问道。

    这个问题看似有些显露奎斯自己是个“偷渡客”的嫌疑，但其实并不突兀。

    事实上，帝国和联邦的交易集市虽然并不禁止除浮筏人环形基地之外其他人类势力参与交易，但是一般像奎斯伪装出来的流浪者，如果形单影只地进入集市，鲜有不被狠狠杀价者。

    因此他们通常都会寻找过路的环形基地，花费一些代价临时加入其中，为的就是能够在和异族交易的时候，能够以一个比较公允的价格出售自己的货物。

    听了奎斯的问话，科斯显然将其当作了一个“求带”的流浪船长。他拍着胸脯说道：“船长大人放心，我们基地的长老们早就打探清楚了，集市之中最近有许多从大绿洲远道而来的的双峰驼人贵族。今年基地在采蚌区收获不少珍珠，最少得停泊一周。您如果想要临时加入我们环形基地的商队，科斯愿意为您作介绍人。”

    作为对小航海家感谢，在航行至环形基地的途中，颇通人情世故的少年蓝龙特意抓了一条剑鱼，截取了其头部的扁平打磨成型，再找了一小段木料做出握把，制作出一把三尺余长的短剑送给了科斯。而那些剩下的剑鱼肉也被奎斯撒上了从灰烬世界带来的辛香料，做成了鱼脍与男孩一同分享。

    西边的天空由红转浅灰，再由灰转黑，借助天上的星斗定位航行了一夜左右，奎斯的柚木小船就开到了浮筏人的环形基地附近。

    有着科斯作为介绍人，他们很快就跟随着一列捕渔船进入了环形基地的水闸大门。化为人形的少年蓝龙站在船头，打量着这座由各种各样木材和其它建筑材料拼接起的“城市”。

    与其说是城市，村落这一称呼其实更加适合这个浮筏人的定居点。

    和岛屿世界现存大多数人类居住的家园一样，这座随洋流移动的巨大漂浮物是由原木和鱼皮气囊组成浮筒提供浮力。

    底座的外围包裹有各种各样木料组成的围墙，据科斯讲，围墙都是由娴熟的工匠一点点榫接木料建成，并未使用一根铁钉。而且建造完成后，还涂抹了熬煮鱼鳔制作出来的鱼胶予以加固，所以最终成型的围墙能够抵御强风和海怪的侵袭，十分牢靠。

    围墙将定居点包围起来，整体呈环形，整个定居点供人居住或具有其它功能的建筑都沿着围墙建造，“环形基地”亦因此而得名。

    进入环形基地内部后，有专门的引航员指挥奎斯将小船停泊到腹心处的码头。奎斯发现其它船只和自己小船都差不多大小，并没有更大一些的船舶。

    “基地下面有拦鲨网，吃水稍深的船都只能泊靠在城墙外部的特殊码头，”听了奎斯的疑问，科斯不疑有他，细致地介绍道：“一般那些船只都是用来捕杀鲸鱼，或者远航去和其它环形基地沟通，泊靠在码头上的机会其实也很少……”

    身边响起了吟诵祈祷的声音，科斯的话语立刻戛然而止，双手抱拳在胸口小声地跟着念诵起起悼词：“化古成浆，化脉成藤，化躯成树，化血成海……过于年迈的厄休拉已逝去，遵循着最的仪式，她将继续带给我们恩泽……”

    少年蓝龙寻声望去，在看起来是个植物园的地方许多人聚集在一起，有几个妇人在掩面抽泣他们是在举行某种葬礼仪式众人围绕一具被剃光了毛发的尸体念完悼词后，就将尸体倾泻入一个翻滚着黄绿色泥浆的大槽子里。

    每个参与葬礼的人都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袋子里抓起一小撮泥土，跟随着前面排队的人，一个个将泥土撒入开始冒泡的泥浆里。

    由于巨龙天生的灵敏嗅觉，那边传来的气味让奎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参加葬礼的人也没有比少年蓝龙好到那里去，在举行完仪式后不久，众人就都散去。只留下两个面上绑有纱布的人，拿着长竹竿不断搅拌着了盛满泥浆的水槽。

    “厄休拉奶奶是环形基地中不折不扣的传奇，”话语中的“传奇”一词让奎斯不由得神色一凛，不过马上他就很好地掩饰住自己的表情科斯继续介绍道：“从很年轻的时候，她就致力于航海和探寻远古人类文明的遗迹。在探索‘地海’的过程之中，她从海底的废墟和一些不知明的小岛上带回来了许多古代植物，建立起了基地植物园。把那里面的一些植物种子拿回家种出果子，食用之后能够让基地中的居民更加健康，寿命更长……”

    原来，奎斯是很凑巧地从远处观看了一场岛屿世界某个“传奇”人物的葬礼。那些灰绿色的泥浆虽然看起来很恶心，闻起来更糟糕，但是其实能够将尸体快速转化成泥土。这种“人尽其用”式的丧葬方式，也是浮筏人因为资源短缺而发展出来的一种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