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阴影笼罩的山嵴上，空气中充满了沸腾的、蝗虫般的嗡嗡声。在一顶黑色人皮帐篷里面的，一口石棺静静地摆放着，它由抛光的玄武岩凋琢而成，一群畏缩的吸血鬼衍体奴隶正在照看它。

    随着嗡鸣声不断高涨，这些衍体收到了命令，于是合力将沉重的石棺棺盖推到一边。石棺之中随即响起了一阵饥渴而冷酷的嘶哑笑声，奴隶们跪倒在地，把脸压在岩石地面上。

    一双苍白且毫无血色的手伸了出来并抓住石棺边缘，一个人形怪物从他冰冷的卧室里爬了出来，欢庆般走进了黑暗。

    他的举动如王子般傲慢，目无法纪，唯我独尊。他的皮肤洁白如雪，嘴唇和指尖却呈蓝黑色并带有古老而晦暗的血迹。金银戒指在他爪子般的手上闪闪发光，镶钉皮甲包裹着他的躯干，他头戴钢铁头盔，身着戎装。他那如狼一般瘦削的脸颊向下凹陷，显得尖锐的颧骨和下巴十分突出。

    蒙提斯向战场望去，对看到的景象感到很满意。他的嘴唇裂成一副志得意满似的笑容，露出尖锐的牙齿。这位来自不死大君王庭的高级血族，用自己蓝黑色的舌头吐出话语：“此事将成。”

    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

    他的嗓子因为曾经遭到过邪术师的诅咒，所以即便以吸血鬼的自愈能力，他都没能完全修复身体的残缺——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宣称——真实的原因则是他脖颈中嵌入了一块“异物”。

    【微型远程电磁发报机】

    “密探996向您汇报。”他咕噜着嗓子，旁人听起来就像是喉咙里堵着团黏痰，可实际上确实用喉音清楚地汇报自己的意图。机器会自动识别他的喉音——三进制密码语言，即便【通晓语言】或【巧舌术】也无法翻译——然后，滤过无用的杂音，再将信息用电磁波的形式发射出去。

    等信号接收器接收到了电磁波，它随即就会将三进制语言直接传达给信息接收者、掌控了蒙提斯真正忠诚的蒸汽朋克半巫妖，而斯内德则会根据情况用三进制语言给蒙提斯下达新的指令。

    没错，这位蒙提斯也是永序之鳞的密探，原本的他只是塔普特疆国都城里一家名为“水蛭馆”的医院院长，可是在那场席卷整个疆国的变乱之后，他就成为了商会的一分子。

    由于他的吸血鬼身份，当永序之鳞商会对无底深渊位面拉格拉兹特进行攻略的时候，蒙提斯也就顺理成章地被派遣到了无底深渊、加入到了六指那位老对头、不死大君奥喀斯的阵营之中。

    他向大帐阴影中等待着的传信者挥了挥手，对那个战战兢兢的吸血鬼衍体奴隶说:“去找伺颅者，让他们开始吧。”随后便转过身，大步走向正在他帐前斜坡上待命的重骑兵大队。

    战马和骑手们颤抖着向这位将领低头。蒙提斯的坐骑是一匹半疯的寇克梦魔，烙印着让其屈服于骑手意志的魔法符文。看到主人靠近，寇克的眼睛充满恐惧地转动着，摇晃头颅，磨其利齿。蒙提斯优雅地爬上马鞍，转过身来，向在他的凝视下畏缩的部下们露出残酷的笑容。

    “那些铁匠已经被败在砧上，”他咆孝道，“现在，该我们落锤了！”

    蒙提斯伸出爪子般的手指，指向他的号手，“让骑兵移向右侧，我们将向他们的左翼发起冲锋，并一鼓作气地击溃他们。”

    吸血鬼从剑鞘中抽出一把充满邪气的弯刀，脚跟踢向坐骑两侧。梦魔在一声痛苦的叫喊中蹒跚向前，骑兵队随之前进。沿着整条山嵴，各个吸血鬼纷纷统领麾下的衍体听从了号角的召唤。

    蒙提斯的传信者营地中的人皮葬礼帐篷间奔跑，在布满岩石的山顶上奔跑，直到他消失在山嵴北面——战场上军队的视线之外——在那里，沿着山嵴的另一侧，十二架用沉重乌木和铜钉制成的战争机器正在待命。

    此地，只立着一顶孤零零的、布满灰尘的帐篷，正好坐落在战争机器和它们沉默的操纵者队伍中央。当传信者靠近时，一个矮小、肩膀宽阔的吸血鬼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丰满的圆脸上眨着黑色的小眼睛，用一串模湖不清的声音回应了蒙提斯向其下达的指令。

    伺颅者解散了信使并开始巡视。战争机器的操作员们立即开始工作。有些人弯腰将投石机的投掷臂归位，而另一些人则转向十几个硕大的条编篮，他们撤掉盖子，露出里面成堆的骷髅。几分钟之内，这些投石机就被锁定完毕，发射筐里装满了恐怖的弹药。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伺颅者举起他的手，发出一声嚎叫。发射筐中闪烁起绿色火焰，操作队长们急忙拉回吊绳。投石机的摆臂勐烈撞向拦截支架，数百个爆燃的骷髅尖叫着划过山嵴上的黑暗。

    ……

    阿甲既疑惑，同时也感到一股愤怒：那些吸血鬼竟然主动向他们发起了进攻？！他们这帮家伙难不成吸了患疯病之人的鲜血，以至于根本不明白此时加勒哈斯塔城的大势是如何？

    本来，他还想着要不要报与对方一个比较优惠的武器装备采购价格，来换取那位不死大君对于铸造区铁匠行会的好感。结果现在，对方见到他的队伍竟然直接派出了吸血鬼衍体来进攻。

    那股反常的黑影之潮，漫过黄沙从岩坡上翻滚而下，作为行会军事力量的铜甲军首当其冲。那些身材高大、披着重甲的战士屹立在锋线上，抵住了吸血鬼衍体的疯狂进攻。

    只不过，吸血鬼衍体的移动能力着实不弱，他们之中有一些竟然冲破了步兵的封锁。那些身形矫捷的吸血鬼衍体冲进了战车的阵列，举起武器对着辐辏、车轴一顿乱砍乱噼，似乎是想要趁着这支战车部队没有发动进攻之前尽可能地瓦解它们的战力。

    “鬼主意真多！”阿甲不屑地哼了一声，手起刀落，砍在一名正试着爬上他战车的吸血鬼衍体头上。附魔的剑刃噼入头颅，脑浆飞溅到尹夫利特大商人裸露的小腿上。怪物倒下，从战车的后部滑落，与此同时，他的保镖也将另外两名试图从侧面爬上战车的怪物噼碎。

    “可还是不堪一击。”阿甲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