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崇天殿。
太虚正闭晃动,石壁上悬挂的天帝巡游图被罡风击中,摇摇晃晃,飘落下来。目冥想,忽听耳边风起,一股罡风呼啸而过,砸在殿后的石壁上,随着梁柱上的竹帘
玄虚道:“师兄,这股罡风好生劲厉,带着不小的怨气啊!”
太虚放飞神识,追着罡风来路逆势探寻,山川河流、俗世宗庙、人间百态尽收眼底。不多时,太虚收回神识,缓缓道:
“上古正神元婴,化身太阴城隍,现在正对天帝发牢骚呢!”
玄虚笑道:“师兄,什么事还能激起元婴的牢骚?”
太虚单手结法印,双目微闭,“能让元婴发牢骚的事,必不是小事,看来天道循环,运行不息,如今天人两界,恐有难过的坎了。但愿人间,能挺过此番劫难。”
中夏帝国,钦天司。
一监吏匆匆奔向国师府。
“禀告国师,钦天司天钟忽然无风自鸣,下官三十年守护天钟,这等异象是首次见到,天钟自鸣牵涉国运,下官不敢有少许耽误,特来向天师禀告,请天师定夺。”
国师由祚面色冷峻,站起身来回踱步,“本座知道了,此事不可对外声张,你下去吧。”
监吏施礼及地,一步步退出国师府。
由祚见监吏退去,一屁股坐在国师椅上,拈须沉默良久,自语道:“天钟无风自鸣,这是国运动摇的迹象,难不成三十年前的谶语,就要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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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饼少年并没有去长陵坡取回那捆松明干柴,而是径直回到封古镇。
这时天已大亮,封古镇难得一见的熙熙攘攘。
走过梁子的时候,忽然背后响起一声喊叫:“郑小天!”
声音突如其来,他不由得停下了步子。
在那棵巨柏下,站着一位少女,粉面玉琢,杏眼凝波,但此时,看到走上梁来的少年,两眼全是怒气。
“张姑娘,早!”少年刚刚从一夜狼狈中恢复过来,看到柏树下的少女,心情一下子温暖起来。
少女冷冷地道,“没你早!”
少年落了个没趣,心想少女为什么见我这个态度?过去可完全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每每见到少年,少女都是满面的笑容,那笑靥里的甜味,总能让他回味很久。
即便是昨天,在张铁匠的喝斥下,少女仍然目送他走远。别以为少年是榆木疙瘩,少年对少女对自己的好感,感同身受,又岂会没有感觉到背后那灼热的目光。
但同时,少年也怀疑,自己的感觉是否真实。
在封古镇,那些老门老户的封古镇人,对少年的态度,几乎都是一样。即使是像魏老太太这种开明的婆婆,也很少主动让孙子邀请少年去魏家玩。
在封古镇,街坊之间还有一种古朴的热情,如果有熟悉的人从门前经过,打招呼一般都会是“来屋坐坐”,或“进屋喝口水”,如果是饭时,会说“来屋吃饭吧”,但少年很少享受过这种热情,即使是从魏老太太家门前过,热情好客的魏老太太,也是说,“小天好勤快呀!”、“走路累不累”之类的,从没有主动说“进屋歇歇吧”之类的话。
少年估计,老太太可能担心,万一这么说自己就腿搓绳真的进屋歇歇了呢?
不过少年早就习惯了,自己来历不明,忽然莫名其妙的在封古镇冒出来,封古镇人把自己当外人,是理所应当的,只要自己不把封古镇人当外人就成。
张铁匠的女儿张璋儿,是少有的对少年不抱偏见的人之一。
这大概是因为张铁匠也是外来人的原因吧。
自古手艺人,凭着手艺走四方,打铁的,修伞的、挑货郎的、卖艺的,属于走江湖的人群之一,这个江湖又不同于剑侠的江湖,剑侠的江湖或争强斗狠,或千里寻剑经,万里闯天下,或修仙问道,快意恩仇,老百姓走江湖,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
张家铁匠铺,则是以一个神秘的方式,出现在封古镇西边三里地的梁上。
似乎一夜之间,老柏树下就建起了一座铸剑坊,封古镇的人所以有这种感觉,因为梁上的这三株古柏,非常古怪,自封古镇建镇开始,就没有人在树下生活。
传说此三株神树为上古遗存,古柏延续着上古灵性,凡是在树下筑舍而居的,不几日,不是被天火焚烧,就是遭受无妄之灾,一家人难得活命。
因之数百年来,柏树下的断墙残垣,荒草萋萋,向人们呈现出此地的恐怖灵性,却再也没有人敢动在古柏下建房筑屋的念头。
张铁匠家在柏树下打了三个月铁,封古镇的人才确定柏树下确实有人生活。
原先,最早发现柏树下新建了房舍的人,满大街找人说嘴,说等着吧,梁上又要失火劈雷了。
原指望十天半月柏树下的铁匠铺不是失火就是雷劈,可三个月过去了,这家铁匠铺的一对父女,还是满面红光,有说有笑,抡锤拉风,活得好好的。
人们试着到梁上这个恐怖阴森的地方一探究竟,发现这张铁匠家也没什么奇怪,几间瓦舍,几间作坊,屋里木炭铁器,与寻常铁匠铺并无什么不同。
过没多久,封古镇的人发现在铁匠铺的西边,居然又杵起一排茶舍,这次大家没什么奇怪的了,只是好奇,如果张铁匠是因为人长得五大三粗,加上有铸剑手艺,生性煞气重,可以破古柏的阴气,这个茶铺的老吉,瘦得像根竹竿,怎么也能服得住这古柏树的阴郁之气?
不管怎么说,张铁匠和老吉也算外来人,但封古镇人,却没把他们当成外人。说不定还把他们当成奇人。
他们很容易把孤儿郑小天与有神煞之气的张铁匠分开对待。
所以在少年郑小天看来,张铁匠家的宝贝女儿能不像封古镇的孩童一样不带偏见的看待他,他还是满怀感激的。
只不过少年仅仅把这种好感当成对他的同情理解而已。
一个孤儿,在水家饼店寄人篱下过活,不可能想别的。
如今少女忽然对自己冷言冷语,少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张姑娘,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指出来,我会改的……”少年有些嗫嚅,他不想失去这份有限的友善。
“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
“看你说的,姑娘心底善良,品直貌端,哪里会犯错?”
少女听了这话,心想这还差不多。但表面还是不露声色道:
“少油嘴滑舌!郑小天,我昨天说过下午去镇上玩,你为什么故意不回店里?是不是为了躲我?”
原来是这件事?少年解释道:“我昨天,……是有事耽误了。”
少女冷笑道:“这么巧,我一要到镇上,你就有事耽误了?怕我到你的饼店吃霸王餐?”
“张姑娘,我真没说谎,昨天去阳河李家送饼,碰到了一个不讲理的人,那人一看就是个高手,其实你要不这样想,我原本不愿意说,我想我并没有惹这个高手,他不知使了什么魔法,差点弄得我呼吸不了,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动弹不得,所以等结完帐回来,天已经黑了,我记得张姑娘说过下午要到镇上玩,当时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到镇上,因为回来得太晚,老板娘罚我进山砍柴,这不,才回来。”
少年讲得诚恳,少女冰雪聪明,一下就释然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阳河李家欺负封古镇的人?”
郑小天咧嘴笑笑,“我一个送饼的,况且也不算封古镇的人,再说了,人家也没动手,我只是感觉他使用了法术,不过没什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少女还想说什么,忽然嘣的一声,脚下的地面微微颤抖了一下。
张铁匠这一锤,使了五分力气。
对面茶馆的紫木招牌啪嗒一声掉在干泥地上。
老吉骂骂咧咧地跑出来,“老张头,你发啥狠哩!砸坏了我的招牌,我要你用棠溪剑来还!”
郑小天脸色骤变,他很担心张铁匠的下一锤,说不准就砸在他的头上,到时候不单小命没有了,连尸骨都可能碎成了渣渣。
少年走了几步,忽然转了下脸,“张姑娘,最近长陵坡有狄斯刀客,你们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