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登大雅的雕虫小技,哼。 ”沿着溱楼主侧楼层往下的几人正悄无声息的离去,走在前头的杏衫女子颇为不屑,嘀咕了几句,眼底竟是鄙视之意,她身侧一身简装的清逸男子却是从始至终并未多说一个字,但若凑近了看,那无波无澜的眼底深邃一片,似也是对先前那个出尽风头的丑女极为不耻,一贯清冷的脸越加难以捉摸的冷若冰霜。
“那不是相爷吗?”不知是谁小声说道,随着话音步出楼阁的身影正是司夜离一行人,他身畔紧随着的窈窕背影则是一直在病魇的兰晴语。
司夜离小心翼翼护着兰晴语前行,护卫们也替他们开出一条道来。那人冷漠的背影如一把锐利的刺刀凌空向她刺来,直扎向她的心窝。在她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时,如果那时他出来解决这件事,她也无需斗的这般辛苦。可他凭什么来帮她呢,他们除了那个名义的婚姻,真的也如陌生人一般。想到这点,心里是否没那么疼,是否能明白,有些人便是连做梦都不能肖想的。
“晚晚,我陪你去找药吧,你难得出宫一趟,应该好好玩一下。”扫去方才的阴霾,她从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
“唉,你们去哪里?有好玩的怎不叫我?”那个拖朝夕下水的假男子又自说自话凑来,自来熟的搭着朝夕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模样,尤其是她身此刻穿着一身宽大的男装,将朝夕往怀一搂,要多引人联想多引人联想。
“放手。”朝夕扒拉着将她的手拿开,这个人着实够令人讨厌的。她可没兴趣跟这种藏头露尾的人交朋友,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这女子够警惕的,颜九被朝夕一脸嫌弃的鄙视表情大受打击,好歹她素日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乐观开朗招人喜欢的,怎么到了她那里受了这么多白眼,还恨不能避她如蛇蝎呢!颜九恼了,当初六哥让她去接近宁朝夕的时候她可是很不屑的,他们手的情报也确实说宁朝夕生性怯懦,是个毫无建树的笨蛋呢。问题既然情报没有出错,那她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六哥当初可是严厉警告过她,让她务必在暗处跟踪,别暴露自己的身份,是她非要不听,认为那样太枯燥无趣,想去会会宁朝夕,结果自己吃了个闭门羹。颜九对朝夕的印象本不好,如今脸再也挂不住,愤然道:“我阿九想和你做朋友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谁,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识抬举,哼。”
“阿九姑娘我想你搞错了,从头至尾都是你在强人所难,我被你逼得去得罪了轩辕启他们,虽然我本身也不惧怕他们,但在交朋友这事不也是你在强求我吗?我与你素未谋面,我自问不是那种见人要求相识的人,你又何至于迁怒到我?”
朝夕这么说无疑是说颜九厚着脸皮求的她,不止委婉的骂了颜九一顿,还将她女扮男装的事戳穿,颜九自问骄傲惯了,一向都认为自己聪明绝顶,她做的事是对的,谁的话都听不进,在家也都是别人让着她宠着疼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等窝囊气。方要将腰间细软的皮鞭拿出来狠狠教训朝夕一顿,谁知早有人先洞察了一步,叶裴冷冷的目光射过去,盯着她纤细的手腕,周身蔓着一股无形的凌厉气势,仿佛若她再敢有进一步动作,他会先出手将她制下。这一切不懂武功的朝夕和晚晚当然看不出来,尤不可知危险的临近,但也只一瞬,颜九放开了手,她早听闻过禁军统领叶裴的名字,那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她没必要和他意气之争,虽然她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他,眼下却还不是暴露自己的时候。
扑掕着细长的睫毛,眼底早氤氲一片,倔强的扬起头,眼眶闪着晶莹的泪花,气恼的跺了跺脚,对着朝夕吼道:“你……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转身飞奔而去。
想她颜九是第一次败下阵,被一个女人说的哑口无言,她看那个宁朝夕明明很会巧言善变,哪里是什么笨蛋,她六哥是腹黑,平日里不好明着欺负她,知道她总喜欢逆着来,故意来激她,让她去碰了这么个大钉子,她恨死宁朝夕了,她也恨六哥,鲁潇然也欺负她,唐枫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感觉再也没人爱了。颜九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把气都怪在宁朝夕这个罪魁祸首身。
“朝夕,你这样对她好像不太好吧?”晚晚茫然的看着朝夕,这个女孩一看出生不凡,身带着娇气,而且女孩子脸皮薄,哪经得住别人这么说。“她若真想和你结交,你何不给人家个机会,也不至扫了人家的面子。”
“没事的,这丫头年纪小,许是心血来潮,等过去了未必还会把我放在心,再说谁知道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游玩的小姐,我现在这个身份可是无数双眼睛盯着,盼着我能有点事,我可不敢随便给自己找是非。”而且她不找是非,别人居然也能给她找来,如颜九,如秀怜。
“你说得也有道理,谁让你找的夫婿好呢,引得多少闺阁女子都对你羡慕嫉妒恨,偏你自己还身在福不知福,真是不知足。”晚晚娇嗔的指责她。
每个人都好像她捡了什么大便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抱着一块千年寒冰,还是块连面都见不到的,再美再好有什么用,那人对她的态度还不如陌生人呢。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算了,不说了,走吧。”
“这个,我出宫是有时限的,怕是不好耽搁太久。”
晚晚的为难落在叶裴眼,他笑着打趣道:“晚医女现在可是太医院的红人,都能时不时在皇跟前走动,这点小事谁还敢为难你,你要不想破例,我与底下说一声便是,还有什么可不行的。”叶裴身为禁卫军的统领,他这么说是再好不过,不怕届时过了门禁而回不去了。
“叶统领想送个顺水人情,何不自己也淌了这趟浑水,做我们一天临时的保镖?”朝夕故意拖叶裴下水,次的人情她也正好找个机会酬谢他。
“如此,不敢推却。”叶裴拘了一礼,想起什么又道:“容在下先将正事办完。”说着,径直走向了轩辕启,与他说了几句话,隔得太远,朝夕只能看到轩辕启面露出的喜色和得意之情,在几位世子的恭维声叶裴回到了朝夕他们一列。
“说什么呢,看轩辕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他被人欺负相差太大。”一身绯衣的少年在阴暗的角落,反而遮掩不了其光芒,除去对他的偏见,那也确然是个皇子的样子,且不再是对人惧怕的乞怜相。
“南晋太子轩辕澈奉帝命前来西凤探望轩辕启,这是轩辕皇子被废黜来西凤当质子后第一次有皇室亲眷来看他,且奉的又是皇命,看来南晋帝对这位儿子的态度有所改变,指不准这次亲派太子来是否是接他回去的。以前欺辱他的世子们听闻这个消息都赶着来巴结他,那钱爷摸不准也是这个意思,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这些与轩辕启接触颇多的人自然是有所感慨,或许连轩辕启自己都想不到终有一天还能再翻身,那副小人得志的得意样看得她真是唏嘘。
“对了,次我在牢还多谢你替我开脱,这份恩情朝夕铭记于心,还望能……”她还想说些激凯奋昂的词,被叶裴止住。
“裴并未做过些什么,那日裴是想去救夫人,但到得府衙门前夫人已出得来,裴此作罢,想必是另有人解救了夫人,裴不敢贪功,夫人还是弄清楚的好。”
叶裴为人正直磊落,他既这么说那定然不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一个白衣卓然的身影浮现出脑海,那日等候在府衙门口的不正是管家伯恒,他们若非算准了时间,怎会知道她会出来?她也真是愚笨,这么浅显的问题居然没有发现。可是那人,明明是那么的厌恶她,她若真出事,岂非合了他的心意,正好可以摆脱了她。她是怎么都没算到,最后竟然会是司夜离救了自己。
那一刻,心情是复杂的。那个孤傲清冷的男子,从未对她展颜露色的待见过,他是世人爱戴的权臣,他能温柔对待任何人,却唯独她,连一丝温情都懒得施舍。那样的一个人,在某一天搭救了她,也只是不忍看她被冤枉吧,毕竟她与天下万民没什么两样。
心底燃起的火焰又被无情灭了下去,她不该再这样肖想下去,那不过是份熟悉的感觉罢了,在弄清楚前又怎可轻易去在意呢。况且他已有喜欢的人,自己也绝不会做横刀夺爱这么卑鄙的事。
“走吧,别说这些了,前面有许多小摊,我们去看看,晚晚,我与叶大哥在前边,你看好药材过来找我们。”拐入一条热闹的小巷,卖许多糖人和泥画,阳光很明媚,叫嚷的摊子往来繁华,一抚她心底的忧伤,还能这么恣意的游玩,又何必再去多想本无可能的事,她不属于这里,应无牵无挂方能在离开时走得洒脱,不是么。
“是,我速速回,定不忘再给你带串武德记的糖葫芦回来,贪吃的姑娘。”晚晚刮了下朝夕鼻子,武德记离她要去的药铺近,朝夕可是一直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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