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义是护卫,实则也是监视。 既然都走到这了,不可能一点都查不出痕迹,他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我自会寻时机向他再试探。”
“那奴才还需做什么?”
“再探,务必找出证据。”
“是。”黑衣人迟疑道:“奴才还有一事不明。”得了指令又问道:“主子为何要让她搅和进来?”
“痛了自然会放下,没有放下,说明不够痛。待到头破血流她自然会明白,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任意妄为。想要一个人从云端摔落泥藻,要将它捧的越高,才会跌的越重,而越紧抓不放的东西,才越容易放的彻底。这个道理你总有一天会懂的,她也会懂的。”
黑衣人被弄得一头雾水,但也识趣的点头,方跃向横梁,又被唤住,“那瓶龙涎散可在?”
黑衣人摸了摸衣衫,心头有些不舍,龙涎散可是伤患止血疗愈的药,他自己都舍不得,给那女子用也忒浪费了吧。这么想着,身体先一步将小瓷瓶掷了下去,愤愤地跃檐离去。主子对那丫头真有些不一样了,哎,要不要告诉颜九那丫头呢?颜九和那丫头有过节,教训教训她也好,免得她痴心妄想,和那些个老爱争风吃醋不识大体的女人一样,惹人厌烦。
——
雀鸟晨起,光暖日融,睡梦尤憨。回味着梦境的滋味,却是忘了个最重要的问题,问那人是否还记得自己。一个激灵猛地坐起,屋静谧如斯,光影斑驳着从窗棂间穿梭而过,临澜有几只雀鸟在鸣吟,布置摆设也都是女子的规制,有那么片刻她当真以为那人带着她回了故国,可现实总那么残忍,算她回去,没有记忆的自己又该去哪里,找谁?
芷澜听到声音忙从屋外来伺候朝夕洗漱,取了矮几的小瓷瓶为她换洗伤口。朝夕原也没注意到早摆放在自己床头,取了来把玩,只觉得这瓷瓶新。瞥见自己手臂新换好的白绢带,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渗出的血丝都结了痂,不禁疑惑问道:“芷澜,你给我换过药了?”
芷澜将绢帕在热水浸过给朝夕,茫然道:“没有啊,我昨晚被小姐赶了出去后一直都没有进过屋子,早晨相爷起来时不让我们进去打扰,说你还睡着,让我等在屋外随侍。小姐这伤药怕是相爷给换的吧,这药也是相爷给留下的!”芷澜暧昧的看着朝夕,娇羞道:“相爷对小姐可是一日好过一日了。”
“你这丫头尽会胡说,还不快帮我换药?”掩映的唇角抵不住丝丝甜蜜,从未想过有一天在谈论起那人时会让她满心娇嗔,这不也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凝着芷澜麻利的动作,笑嗔道:“他人呢,怎的一早出去?”
“小姐这是对相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相爷才走没多久,眼巴巴的盼着……”
“你再胡说……再胡说……”越说越是着恼,也芷澜敢对她胆子这么大。
见朝夕恼怒,芷澜越发笑的得意,“奴婢再说小姐要怎样?”
被她这一说,朝夕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像个情窦初开的毛丫头,一点女子的矜持都没有。他们其实什么事都没有,搞的好像真有什么似的。倚床端正,故意严肃道:“没怎样,你不说我还真不想知道了,替我更衣,我要出府,捡些方便简洁的衣物即可。”
芷澜眸波微动,敛起玩笑,忧心道:“相爷和老爷在园子里下棋,堂小姐堂少爷等都作陪着,小姐这是又要去哪里,你的伤还没好呢?”
想起答应何大娘的事,朝夕不敢怠慢,她怕自己再晚些去,他们不知要将柳絮的尸体如何处理,若是柳絮真有什么冤屈,指不定会被人将罪证抹去。她昨晚已经让荀子墨去义庄保护柳絮的尸体,这事多拖一天都会有变数,何大娘信任她,她也不可辜负了她的信任。
“芷澜,我要去义庄,这事你别管,反正司夜离也是默认的,这混水我是非淌不可。”说罢,理了理衣摆,朝花园的方向而去。
沿着梅香阁蜿蜒穿过的是府最大的花园,这时节百花绽放,旖旎芬芳,姹紫嫣红般围绕着荷塘盛开,湖央立一翠意亭,八角的亭檐下微风细抚过薄透的纱帘,光影晕染入地面,暖意融融又不显燥热。恰是斜钩入帘,满目璀璨的波光下红锦鲤跃然而入,一簇簇拥在一处抢食,如绿叶繁点的碧荷,丝毫不输这满园的娇艳。只是荷花尚未到妍绽的季节,能欣赏的是满湖的碧绿,否则必定是另一番风景。
“到底是宁府有情趣,之相府要精彩许多,哪像相府般冷清。”说话之人手执白子,闲情逸致的欣赏着园的景致,心思不像是在棋局,散漫许多。
“贤婿说笑了吧,国相府亭台楼阁无不雅致精巧,大气磅礴,在这凤都又有几家贵胄能的下去?只是贤婿为人低调,这精细之处浊人难能看出罢了。单说这映月阁,可不是能将凤都最好的风景一览眼底,便是皇宫的大小宫宇都未必有这规格吧,只不知多少宫妃都眼红着,巴望着皇也能替他们赶制一处,却是被皇以无人能设计其二给驳了回去。这殿宇既是贤婿亲自设计,为何至今空置着,无一人能有幸观瞻,还是说特意为谁留着?”宁浩轻松落下一黑子,棋盘棋子交错,看似都毫无章法。
被宁浩这么挑明了问,在座的众人都泛起好心,娄嫣坐的离司夜离最近,从侍女手接过糕点,讨好的递过去,装无辜的问道:“离哥哥,那映月阁不是为堂姐准备的吗?要是嫣儿能有幸去参观一下便好了,据闻这映月阁可是丝毫不大漠曾经声名鹤唳的望江楼差,是吗?”
捡了块糕点,却只是捏在手,他素来不爱这些甜食,不好当众推辞,思量道:“堂小姐这是说笑了,映月阁又怎好与闻名诸国的三大鬼斧之绝的望江楼相,那不过是我寄思念母所添的一点念想罢了,不想被人传之神乎,道出这许多徒说。堂小姐若想参观,随时恭候。”这话客气又生疏,竟是连称呼都不肯过分亲昵,若是娄嫣是个识趣的人该是能听懂,但她偏偏不是那识趣的人。
“好啊,离哥哥,这可是你答应嫣儿的,切不可食言,嫣儿一定去。”娄嫣兴奋地搂着司夜离腕间衣袖,笑得花还甜。
隐隐传出的说话声嬉笑声到显得其乐融融,只那碍眼的娄嫣恨不能将整个身体都向司夜离贴去,弄得他们才像是一家人,着为刺目。
朝夕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听进去,这才转了个弯,继续朝着翠意亭步入。她一身简便的裙装,利落清爽,饶是飒飒风姿,裹着纤细的身材竟也不任何美人逊色。
“爹,你们在聊什么呢?”嫣然巧笑入坐,不着痕迹的将娄嫣挤了出去,顺势解了司夜离的围,他也巧妙的将捏在手的糕点朝她唇边递去,在外人看来好一副恩爱的场景。朝夕横了他一眼,抿唇不语,知他是故意的,却是太过做作不真实的道理莫非他不懂么。有时做戏太过总会被人怀疑,这厮打的何如意算盘,想拖她一起演戏,那她陪他演下去。
吃入口的芸豆糕有种细腻的口感,绵密清甜,想来他一个男子是该不喜这小女孩的甜食,也该娄嫣不讨喜,摸不准他的喜好。朝夕在心里默默记下,这几天下来他吃的尤为清淡,基本不碰肉腥。啧啧,这人也忒挑食。睨了他一眼,莫名被鄙视的某人无辜的摸不着头脑,又哪里得罪这丫头了。
“看你这身打扮是又要出去吧?”宁浩放下一子,注意力又回到棋盘,对他们这样恩爱很是满意。看来先前不管发生过多么不愉快的事,受到多少置疑,最后的结果都是令人期许的。
“是,既然阿离没有阻止,女儿想去做想做的事。”
“你啊,总有一天会被宠坏的,可别闯出大祸来。”
宁浩这么说意味着他不会阻止,朝夕心头感激,朝他们端端正正施了一礼,雀跃的奔向府门。管他司夜离是怎么想的,她既不想与他作对,能做的仅凭自己的良心,不愧天地。
“贤婿这么心不在焉,怕是要输了。”猝不及然置下一子,宁浩看着满是被黑子围困的白子,满意的抬头笑道。
“没到最后爹怎以为白子会输,白子虽被围困,何以没有突围之势?还是爹以为自己的棋艺已足够高超,无人能po jiě?”司夜离缓慢地放下一子,整个棋盘白子如飞龙破竹,格挡在黑子之,形成两股鼎立之势,不分下。
置子无声,润物色变。
宁浩的脸色变幻莫测,瞬息又变得平静,眸底幽暗无波,笑得绵里藏针,“那拭目以待。”将黑子投入棋盒,冷峻的带着下人离去。自此,各怀心思的两人说着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话,旁人只道是两人话不投机,气恼的宁侯甩棋弃子,又都私下里偷偷议论起原先说他们俩不和的谣言,许是真的。不曾想一番试探,彼此互激,棋局的和局却是一场棋艺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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