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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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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断案【新书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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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御流站起身来,看着那具已经完全失去生机的躯体,皱起了眉头。

    “竟然在牙齿里藏了极乐牌,看来这家伙早就做好了最坏准备了。可惜了~”

    说着,他掏出一截绷带扎紧了手臂上的创口,随后将墙上关闭的窗户全部打开通风,径直走出了浴场。

    屋外,众炎凰卫与捕快正自焦急等待,见江御流安然无恙脱身而出,均都齐声喝彩。

    阿九迅速凑上前去,问道:“怎么样老大,查出来什么了么?”

    “封锁现场,只留下我们的人,把捕快们送回衙门。”

    江御流不动声色,低声说道:“孙捕头被人掉包了。”

    “什么?!”

    阿九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立即点头答应,安排了下去。

    众捕快们均都十分意外,然而终归是不敢反抗炎凰卫的吩咐,拖着佩刀灰心丧气地自行散去了。

    “呼~”

    江御流看着远离的捕快,长舒了一口气。

    他抬眼看了看头顶阳光,突觉头里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连忙合衣坐在了门口石墩上,心道:“就算放血了,也还是中了微量的毒么那极乐牌还真是棘手。”

    阿九吩咐罢了走回来,见江御流神情委顿瘫在地上,立即奔上前扳住他肩膀问道:“老大?!你还好吧?你脸色怎么白得像纸一样!”

    “我没事儿,缓一缓就行。”

    江御流虚弱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随后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银质酒壶,扭开喝了两口。

    阿九看到他手上染血绷带,大惊道:“是贼人干的么?竟然有人能伤到您?!”

    “是我自己割破的,皮肉伤而已。”江御流紧了紧绷带,语气很淡定,“待会上点刀药,很快就好了。”

    “我就说嘛,您的身手可是无敌的!”

    阿九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别贫嘴了。”江御流扶着墙站起身来,对他说道:“走,带弟兄们进去。”

    “您真的没事吗?”

    阿九连忙想去扶他,江御流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说道:“无妨,跟我来就是了。”

    众炎凰卫们走进浴场,开始清理现场。

    虽然方才江御流已经将窗户打开放走了毒蒸汽,然而地板与四周摆设之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水渍。众卫士们得了吩咐,不敢轻易触碰。假冒孙捕头的尸体躺在浴场旁边,血液已经凝固成粘稠的浆液,在地板上晕染开一大片暗红色。

    “竟然把毒牌化在水里用蒸汽散发,好歹毒的手段,若不是您提早发现他身份,怕是危险了。”

    阿九站在水池边,听江御流简单回溯了一番后,连声惊叹道。

    “七星教的寻常伎俩罢了,以后有得你见识的。”江御流附和了两句后,转移开话题,“捕快们的尸体在二楼,我带你去看看。”

    两人来到了二楼的锅炉间。阿九见到了房梁上挂着的尸身,顿时张口结舌:“老大,这、这就是那些捕快么?”

    “正是,麻烦去叫弟兄们把尸体都放下来。”江御流说道,“我有些事情需要确认。”

    阿九有些吓得懵了,一时半会还没有回过神来。

    “阿九!”

    江御流又唤了他一声。

    “啊?啊!是!”

    阿九回过神来,连忙答应,去楼下叫了四五个炎凰卫,带着裹尸袋将房梁上的尸体一具具放下收敛。江御流逐个检查,发现每一具尸体的脸皮都连带着耳朵被取下来了,只留下了一颗滚圆的血淋淋头颅。

    片刻后,

    “明白了。”

    江御流站起身,摘掉了手套,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一大片裹尸袋,不禁叹道:“好一副如意算盘,方才若是江某棋差一步,他们怕是已经得手了。”

    “老大,什么意思?”

    阿九有些疑惑道。

    江御流看着阿九,思考了会,问道:“现在来考你一个问题,那个深夜来访的客人,姑且不管他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为何要故意让当时在场的那洗衣婆婆瞧见?”

    “故意让人看见”

    阿九想了想,顿时明白了江御流的意思,瞪大眼睛,吃惊道:“老大!您的意思是,凶手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杀人,而是想要把捕快钓过来?他们的真正目标,是衙门?!”

    “没错,若是真的想要毁尸灭迹,在这浴室内有很多办法可以做到完全不露任何痕迹,比如将尸骨血肉放入烧开水的锅炉之中,锅炉的热度十分集中,足以将大部分的骨骼烧成灰烬。像他们这样故意放出尸块,实在是太过显眼了,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江御流敲着手指指节,语气中别有深意,剖析道:“但是你只猜到了一半,这伙人的目标是并不是捕快,他们的真正的目的更加可怕。”

    他说到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现在我们按照线索,来复盘一下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吧——”

    “是。”

    阿九点了点头。

    江御流开始推理道:“夤夜来访的那个客人,姑且不论他到底是何目的,但是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他必然是知情者。”

    “对啊老大,这个人到现在都没出现过!”

    阿九恍然道:“他到底是什么角色?”

    “他肯定不会出现的。如你所言,这兰薰浴场并无后门,所以他只要留在此处,就会被我们抓到。”江御流托着下巴说道,“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昨夜来后不久,便马上离开了。”

    “那这就说不通了啊!”阿九摇了摇头,“进来又出去,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现在我们没有线索,可以暂时不去推断这个人的动因。”

    江御流摇了摇头,接着道:“不过,我们至少可以看出这个冒牌的孙捕头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推断,我猜这个冒牌的孙捕头,是在某个时间点取代了真正的孙捕头,潜入衙门卧底。之后他故意用断指引洗衣房婆婆报案,将捕快们名正言顺的调遣过来。随后把他们骗入早已布置好的浴场,使用极乐牌的蒸汽将他们残忍地杀害”

    “可是为什么呢?”阿九说罢,又陷入了思考之中,低声自言自语道,“想杀人的话哪里都可以,他们为什么会选在这洗澡堂?”

    江御流伸出了两根指头,掰下了其中一根。

    “我来回答你的疑问吧!其一,澡堂内本就水汽弥漫,可以完美掩藏蒸发极乐牌的陷阱。这假冒孙捕头故意派了大批无辜的捕快进去送死,自演了一出故弄玄虚的悬案。至于这样大费周章的真正目的——”

    他缓缓掰下了第二根手指,说道:“这就是其二,他恐怕是为了制造噱头为了制造能够将炎凰卫引出来的噱头。”

    江御流说完,指了指阿九腰带上别着的文书:“衙门的支援申请,是这个假冒的孙捕头亲自给你送来的吧?”

    阿九慢慢长大了嘴巴,脸上表情也随之凝固了。

    “引出炎凰卫难道他们是想对付的人,是您吗?!”

    “多半如此。我本来没想到这一节的,但是那假冒孙捕头能够骗过这些和真正孙捕头朝夕相处的同僚们,证明他有相当程度的易容技术,这些尸体丢掉的脸皮佐证了我的推断。”

    江御流指了指尸体血肉模糊的脸,接着说道:“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不动声色地接近炎凰卫,或者说接近我。因为他知道,炎凰卫身为皇城禁军,若非衙门解决不了的大案件,是决计不会出面的。而皇宫内戒备森严,他根本混不进来,只能想方设法让我们自动接近他,这样他才有出手取代我的机会。”

    “只要他带着您单独进到浴室里,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利用极乐牌的陷阱除掉您,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易容成您的样子,打入炎凰卫内部!”

    阿九恍然大悟,浑身打一个激灵。

    “还好您看穿了歹人的意图,不然”

    “这计划虽然目的险恶,然而手法却糙得紧。他太自信能利用蒸汽干掉我了,而且易容也满身都是破绽。”

    江御流说罢,拍了拍阿九的肩膀,径自走出了锅炉房。

    阿九连忙跟在他身后,笑道:“那是,早晚有一天咱们定能破了极乐牌这案子,把七星教击破的。毕竟有您这铁面仙在”

    江御流听到铁面仙三字,立即转身看着阿九的脸,好像一副吃了腐烂食物的表情。

    阿九立即举起双手辩解道:“可是这是百姓们给您起的名儿,也是一番好意,您没必要这么排斥的。”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兰薰浴场,日头偏西,已过了午时。

    江御流在门口站定,无奈地摇了摇头,埋怨道:“哎最近连什么我会鬼神之术、会审阴司之类的鬼话都满街坊传了,吹得太过分也让我很困扰啊!”

    “还不是因为您整日板着个脸”阿七低声吐槽道。

    “嗯?”

    尽管阿九压低了声音,江御流还是听到了,再次回过头看着他。

    阿九立即指着他的脸说道:“就是这样!您真该找面镜子自己瞅瞅,鬼都能被您吓个半死。”

    “既然是鬼,那就已经死过一次了,不会再死第二次。而且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你这话不严谨。”

    江御流的回答毫无幽默感,但某种程度上又十分具有幽默感。

    “嘶”

    阿九冷得摩挲了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赶忙岔开了话头。

    “我说,您没事的时候就不会笑一笑嘛?”

    江御流脸上浮现出了落寞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看向了头顶的炎凰山。山顶上的洁白流云随风涌动,将阳光从云缝中射向大地。

    “二十年了。”江御流的语气分外萧索,仿佛是在荒漠中奔跑了许久、未曾停歇过的旅者,“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多值得发笑的事情。”

    “老大?”阿九见了老大的神情,不敢再油嘴滑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后背,“您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旧事而已。”

    江御流将目光收回,敲了敲阿九的胸膛,吩咐道:“今日是新科状元的皇宫殿宴,我本来要在宫中作陪,若是再耽搁下去皇帝估计又要对付我了,这里就暂时交给你处理,能行么?”

    “放心吧,老大。”

    阿九忙不迭答应,帮江御流披上了白斗篷和范阳毡,又牵来了自己的马匹交给了他。

    江御流接过缰绳跨上马背,嘱咐道:“今晚若是来得及,我自会再来跟你们一起收尸,但是若是赶不及,你们就把这些尸体收敛了,先送到”

    “送到黄仵作的义庄去,卑职理会得。”阿九笑道,“您就放心地去赴您的宴吧,我怎么着也跟着您干了三年副手了,这些小事还让您吩咐,也太不成体统。”

    江御流轻叹一声,说道:“辛苦你了,阿九。”

    “这是卑职分内之事。”

    阿九不再调笑,抱拳正色道:“卑职愿为大统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江御流无言动容,点了点头,随后调转马头慢慢离去。

    阿九站在午后的阳光中,目送他的身影逐渐隐没在街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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