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却是想当然了,灰马眨了眨大眼睛,又想将脑袋埋入周同怀中,那里还残留着食物的香味,可是周同手上的力道何等之大?它如何能埋得下去?急得它抬起头来,绕过周同的双手,从下方拱了过来。
周同哈哈大笑,他拉开衣襟,示意给灰马看:“没了,吃完了,等你跟我回到家,我再给你准备刚才的好东西!”
灰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气息冲到周同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赞同。
周同默然用衣袖擦了擦脸,随即打开围栏走了出去,那灰马果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并不四下乱跑。
这一幕让外面的余公公等人都大为惊讶。这匹马平素里脾气暴躁,便是和其他马关在一起,也是又撕又踢,欺负得别的马均是遍体鳞伤,便是有人靠近它一些也是要防止被踢。偏偏这马抢夺了别的马的草料之后,自己又不长膘,总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这才被迫无奈将之单独关在这边的马厩之中。
余公公也曾请人来看过几次,请来之人均是怀疑马腹中有蛔虫寄生,却也都拿之无可奈何,盖因其脾气暴躁,无法灌入汤药,只能作罢。
他却不知,但凡马群必有马王的存在,这灰马恰好正是偌大的牟驼岗军马场中数年来诞生出的唯一的一匹马王。此马天赋异禀,岁口仅仅只有不到三岁,骨架已经长得异常高大,每日里需要的食物本是极多,可养马的马夫克扣草料银子,更用饲养普通战马的法子来喂养这匹马王,如何能够?便是普通的战马也经常因为草料欠缺而饿肚子,更休提这进食量极大的马王了。
时日一久,这马哪怕抢夺其他马的食物,也是跟不上身体的需求,越发显得骨瘦如柴。其实若是能好好为其调理一番,提供足够的草料,不出三五个月,必定是万中无一的一匹神骏坐骑,若是能献给宫里,说不得他还会因此而升官,可惜现在只是白白便宜了周同。
有下人机灵,见那灰马没有套上笼头,立刻取出一副跑了过来,想给灰马套上。却不料那马头一偏,躲开笼头,随即便向那人咬去。
周同赶紧制止,拉住马脖子上的鬃毛,让那人得以逃脱一劫。周同将马头揪了过来,压低嗓音对灰马恶狠狠威胁道:“不准咬人,听见了没?再咬人老子便不给你好吃的了!”
灰马自是听不明白,见周同脸孔离他甚近,伸出一条大舌头便突袭了周同一个措手不及,舔得他满脸口水。
余公公看着周同狼狈不堪的模样笑得甚是开心,他笑道:“看来此马与你有缘,我还未曾见过这畜生与谁人这般亲密。既如此,你这便带它走罢?可不要忘了我的十只羊。”
周同带着两匹马回到家中,这一趟的收获可是让他极为满意。不光捡到一匹灰马,就连那匹黑马也是神骏非凡。只是这回来的路上,那黑马见到灰马似乎有些胆怯,总是不敢走到前头,这让周同无法骑上黑马牵着灰马走。那灰马甚至连黑马与其并肩而行也是不允,不是要张口撕咬,便是抬啼欲踢。周同无奈,只好自己走在中间左右各牵一马,这才平安回到了家中。
到得家里,先将两匹马分别系在左右两处,这才又取了银子出门去了一趟草料行,订购了数百斤精料着人稍后送回家中,自己又去集市买了百余斤黄豆和一袋盐。临回家时,想起在马青处听过的,战马的饲料中还需经常添加鸡蛋,于是又去买了一篮子鸡蛋提回家。
家中的铁锅从来没有用过,周同洗刷了好一阵子才将铁锅洗净,又将柴火升起,要替两匹马将豆子炒好。
那灰马在院中闻到炒豆子的香气,早已不停的嘶鸣。恰好此时草料也送了过来,四个大草料包占了院子的一角,两匹马分占一角,这一来便显得这件院子有些拥挤了。周同心里筹划,自己得寻个机会回一趟襄阳,一是许久没有与四娘见面了,心中极是挂念,二来在去那埋藏财宝的院子去,再取出一些银钱来花销,否则现在的情况,四人两马挤在这小院子里,实在有些拥挤不堪。
朝廷这次的赏赐还没有下来,成大哥说管家已经下旨,可是不知道为何过了这么些日子了,还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呢?唉,一开始的时候自己还在幻想要是能赏赐个几十斤黄金就好了,现在看来,不知道最后的赏赐能有多少?别是官家又变卦了吧?周同心中不停的胡乱猜测。
灰马果然胃口奇大,一顿下来足足吃了三十斤草料、十斤炒豆子,外加十只鸡蛋,是那黑马的一倍有余,而且看那模样,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是周同不敢再给它吃了,生怕它吃了受不了,万一拉起肚子来便是个大麻烦。这调理身体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须得慢慢调理才能见效。
喂完两匹马后,周同又将灰马牵到井边,找出毛刷提了一桶水替这家伙收拾起来。这一开始清洗才发现不对,这家伙竟然毛色竟然不是灰色,而是极为漂亮的银白色,只是长期没有洗澡,沾满了灰尘因而变成了一匹灰马。
“难道这家伙便是传说中的照夜玉狮子?我哪有那般好运气。”周同摇了摇头,随便捡一匹马便能是传说中的骏马,这样的逆天运气可不是自己拥有得了的。他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将马儿洗刷干净,这马确实是如传说中的照夜狮子马一般通体雪白,并无一根杂毛。可是毛发既不油亮,也稀稀疏疏,配上那一身显露的骨头,实在是有些丑陋。周同只能期望过上几个月,这马养足了精神后能有所改变。
收拾完毕之后,他坐到一条小板凳上休息,这才有时间思考今日遇到的那名刺客。
那人说他叫史都,这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说过一般,就是记不起来。但是能让自己有些印象,此人又身怀上乘剑术,或许打听一下便能知道。只是对方背后主使者,若是真的只是图谋烤肉店的秘方,应该用不上派出这等高手吧?
自己来京这些日子,真要说得罪了什么人,似乎也不见得,那究竟是为什么原因?
突然一个想法如闪电般划过周同脑海:这史都,难道是因为那件事而来?他初到江陵之时,因路见不平打上了十方禅寺,并在寺中寻到了数十万两白银的财宝。他当时便觉奇怪,何以一座寺庙中竟然藏有如此多的钱财?加上山洞中同时藏有的大量兵刃,光只是保卫寺庙防止一些贼寇那却是完全用不上,再说那些武器全是做工精良的军中器械。
周同此时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已经不在是那初出茅庐的懵懂小子,不管是阅历还是在东卫的这几个月了解到的一些卷宗,都足以让他怀疑当初那寺庙是某伙势力的一处据点,这伙势力的意图,极大可能便是要谋反!
可是如果这伙势力意图谋反,便有几个问题产生:第一,如此多的钱财,能从军中搞到如此多的兵器藏在一地,或许还不止一地,其他地方也有可能还有这伙势力的据点,那么这隐藏起来势力必然实力巨大,绝非一般人所能为之;第二,为何要选址在江陵府?莫非仅仅是因为江陵府地处战略要冲?周同感觉,应当并非如同自己所想。
其时大汉南方还未如何开发,大多地方都处于蛮荒状态,原始森林比比皆是,生存环境极其恶劣。江陵一地已属大汉最南方地带,过了岳阳之后更是荒无人烟。加之帝国的军事,经济力量都集中在北方,若是有人要在帝国南方边缘谋反,只怕反掌之间便能将其镇压。
周同想来想去想不出原因,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这是朝廷的事情,对自己而言,重要的问题便是极大可能自己已经被这幕后的策划者给盯上了!
当初十方禅寺的监院普能逃脱,此人必定知道其中内情,毕竟那密道便是在他的禅房中发现中发现的,另外一名侥幸不在寺内的普智和尚,也不确定是否知晓内幕。那普能房中还搜出了几封信件,还记得便是普能与某位尊上之间的消息来往,想来这尊上便有可能是深知内情之人,甚至便是主使。
另外自己与四娘去往武当山途中,遇上蟊贼剪径,也曾招供出来是有人在北方散布消息。自己与四娘分析,那普能和尚的嫌疑最大,可以判定普能是逃往北方,现在在京城的可能也是极大,莫非便是此人发现了自己?但又有新的疑问产生:如若这消息是普能传播出去的,那便意味着那些丢失的财宝他选择了放弃,只为报复自己,但这又与一开始推测的,对方意图谋反的论断冲突,毕竟谁都知道,要谋反,钱财粮草军械都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