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说得甚是淫邪,休说那姓张之人,便是其余三人也都按捺不住,纷纷对他怒目相向。那汉子却毫不在意,继续道:“怎么的,不信爷爷的厉害?那也没甚么干系,等爷爷将你等家中的母老虎调教好了,她们自然会与你等说的,哈哈,哈哈!”身后一人跟着道:“若是还有小妾,我这哥哥却是有些忙不过来,不过诸位老爷也不用着急,我等兄弟人多,也可代为效劳的,哈哈!”八人一起毫不顾忌地大笑
周同此刻已然心中确定,此八人定是山贼无疑。初时和自己相安无事,许是见自己随身携有兵刃,甚至带有弓箭,不是寻常旅人,如若动手,自己也难免死伤。可是现在又有四名游历的举子出现,这些举子身上的包裹虽然不大,但四人中到有三人衣精美华贵,不似普通人所能穿着,想必身上定有值钱财物,贼人按捺不住心中的贪欲,便想要来个抢劫杀人。至于自己,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好对付,想来也不至于傻到为了几名陌生人,以一对八与他们交恶。等雨停后四下一逃,哪里还能抓得到他们?
现在那姓张的士子却是怒气冲天,全然不顾自己已然身处险地,已然是气红了眼,从地上拾起棍棒,作势便要与对方厮打,另外三人眼见阻拦不了,也各自寻找棍棒防身、助威。
便在此时,周同突然长身而起。
他这一下起身突兀之际,对峙双方不明其意,顿时都停顿了下来。只见周同走到门外屋檐之下,从马背上的包裹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又取下一把长刀,转身回到了原处。
众人眼睁睁看他打开那纸包,将里面切得极薄的羊肉一片片地摊在长刀之上,放在火上烤了起来。只瞬息之间,烤肉的香味便弥漫在了整间庙内。
八名假扮山民的山贼中有人咽了口唾沫,看着周同用来烤肉的那把狭长的长刀,不由得有些迟疑。坐在火堆最里面的一人冲周同大声喊道:“这位兄弟,不知是那条道上的朋友?今日可否卖我中南八虎一个面子,他日定当厚报!”
周同眼皮也不翻一下,自顾自地专心烤肉,不时从刀上取下一片烤得热了的塞进嘴里大嚼,又不停往刀上加肉。
此时四名士子总算发觉事情不对,有些胆怯起来,纷纷止步不前。他们哪里知道,这中南八虎干这没本钱的买卖那是寻常之极,八人平常里看上去到也安分,都各有各自的营生,一旦凶相毕露,那便是杀人抛尸的大盗。像他们几人这样的行人,被这八虎抢了钱财,杀人喂了狼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
见周同对自己等人毫不理睬,那边和四人对峙的汉子当即便叫嚣道:“小子,我们大哥和你说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火堆旁先前喊话的汉子道:“老八休要胡言乱语,这位兄弟切勿往心里去。不若这样,只要你不插手,这笔生意做了下来,你我两方三七分成,你不用出分毫力气,白捡三成,就当给我兄弟一个面子,你看如何?”说着使了个眼色,身边便有三人起身站到门口,抽出腰间的匕首、短刀,把住了大门。
他之所以提出与周同三七分成,想要换取周同的不插手的承诺,是因为他经验十分老到,早已看出了周同的不凡之处。先是周同进庙之时对他们视而不见、旁若无人的态度便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要知道他兄弟八人可不是甚么善茬,身上也不缺乏狠厉之气。
此前他还以为依着自己兄弟的默契以及狠劲,要想付出一定代价后干掉对方也不是不可能,但到后来周同取刀烤肉之后,他这念头便消失无踪。
那把刀刀身狭长,锋刃上蓝光闪烁,分明是杀人的利器,并不是那些个少侠带着行走江湖、华而不实的长剑,再加上周同烤肉之时,他看得轻轻楚楚:周同虽是单手持刀,但不管是放肉还是取肉,那刀连刀尖都不曾有半分晃动,便似凭
可是眼前这四人看似狼狈不堪,其实有三人身上衣料均是精品,那中年男子手上带的一枚玉扳指更是色泽光润,明显价值不菲。财帛动人心,他身为众兄弟的大哥,要是不能带领兄弟们发财,这大哥也当不长久,这才出言试探周同。在他心中休说是三七分,便算是五五分,若真能换取到对方不插手多管闲事,那也是极为划算的一件事情。
周同依旧头也不抬,只是淡淡的道:“似你等这种杀人越货的贼人,也配跟我称兄道弟?你等若是机灵些,便趁我现在还懒得动手,赶紧从我面前消失;甚么中南八虎?我看也只配当地下的老鼠而已。”
他实在是懒得浪费时间在这等角色身上,故此也算是“好言相劝”,只是这番言语却起了反面效果。中南八虎中的老八当即叫道:“兀那小子,我家大哥给你脸你还不要,真以为拿把刀便可以吓唬住爷爷?爷爷看上你的刀了,这便拿过来吧!”说着大步走上,伸手便朝周同拿刀的手腕抓去。
周同四平八稳坐在原地,右手持刀稳稳继续烤肉,左手随意一抬,便抓住了对方伸来的手掌;他顺势往前拗去,老八哎呦哎呦的顿时矮了半个身子。但此人倒也凶悍,强忍右手传来的剧痛,左手在地上一挥,抓起半截燃烧的木材便朝周同脸上戳去,这下若是戳实了,周同至少一只眼睛要被废掉。
这人出手狠辣,周同稍稍有些不太耐烦,他左手加力向旁边一甩,只听喀嚓声响,那老八向旁横跌出去摔倒地上,右手已被折断,手中的木材也掉落在地上。
火堆旁围着的剩余四人顿时站起身来,纷纷从腰间、怀中摸出兵刃,还有一人从地上拾起扁担,周同看那黑黝黝的颜色,竟然还是根铁扁担。另外一边把着门口的三人却仍然站着不动,生怕四名士子趁机逃跑。
中南八虎的老大狞笑道:“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咱们兄弟得罪了。大家一起上!”怒喝声中,四人一起冲上,一旁的四名士子吓得赶紧躲到角落里。
拿铁扁担的那人冲得最快,他高举扁担朝周同砸来,黑黝黝的扁担甫一出手便带出沉重的风声。眼见这一下砸中便是个脑浆迸出的下场,周同仍是不闪不避,连手上端着烤肉的刀都丝毫不动,左手又朝上一抓,牢牢的将扁担另一头抓在手里,那人便觉得一股沛不可当的大力从手上传来,手中的扁担顿时不翼而飞,随即又感到胸口处遭到重击,身子前冲之势立止,不由自主地向后飞了出去。
八虎的老大因为位置的原因,要绕过身前的火堆,因此落在最后,只看到自家老四突然往后飞来,将老二老三撞到在地,扁担却不知何故已经到了对手的手中。他没有看见,可他站在庙门口的三名兄弟却是看得清楚,跌倒在一旁折断了手腕的老八也看得清楚,只一瞬间便发生了如此多的事,前后四名弟兄被眼前的年轻男子打到,四哥喷了一口鲜血后现在一动不动,生死不知。那三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老八却是浑身颤抖起来。
周同朝门口三人看了一样,眼神并不冰冷也不凛冽,但那三兄弟却感到一阵心悸,只因那眼神只是随便扫来,好像门口并没有站了他三人一般。陡然间一道黑影急速从老五、老七耳边闪过,荡起了几缕散落的头发。庙中之人均听得一阵低沉的呜鸣,周同手中的扁担已然消失不见;朝庙外看去,只见那株被天雷所劈,正自熊熊燃烧宛若一个大火炬的大树树干之上,半截黑黝黝的扁担透体而过,插在了大树之上。
庙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余木材燃烧时火苗跳动的劈啪声,及庙外淅沥的雨声还一如既往的响着。突然一阵奇怪的“得得”声打破了这种寂静,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把守庙门三人中最右侧的老七脸色一片苍白,裤腿上一片湿痕正不断扩大,那“得得”声便是他牙关相互击打而发出来的。这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当自己面临死亡威胁之际,才发现原来自己并非想象中那般勇敢。
周同眼光扫遍中南八虎,他扫向谁,谁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两步,倒像是他眼光能伤人一般。他将刀身上烤好的几块肉一一吃完,慢慢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向老大,道:“你适才说什么来着?我耳朵不好,没怎么听得清楚,还劳烦你再说一次。”
他的话音轻柔,没有丝毫狠厉,脸上一团和气,就连说出来的话语也是十分的客气,这是他从东卫内负责掌刑逼供的郑挺那里学来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