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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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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讲些旧日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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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有人打马疾行而来,铁打的马蹄掌重重敲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又急促的“得得得得”声响,重重敲在苏木易心上。

    苏木易以为是救兵来援,欣喜引颈望去,只见得是荣嗣的大儿子荣鹿鸣,素来有少年阎王的称号,小小年纪在战场上杀戮无数,同为少年却在朝堂上无人可敢与之抗衡,行事手段之狠辣,苏奴是与他提过的,说虽然年纪尚小,方才十八,但已经隐约有能成大将的风范,当前看似不争抢不闹事的样子,但看他暗里行事,分明是在埋下什么苗头,还是要小心此人日后作为。

    花三诞下前一旬,这人被荣嗣从对流空的战场上召回来,听闻有行宫消息的奴才回禀,是令荣鹿鸣带花三,似一个男奶娘。

    他那时候还嗤笑,堂堂十八大男子,不管顾战场,竟然回家奶孩子。心里又生嫉妒,妒忌荣嗣能整日带着花三。

    还听闻他确实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花三的。

    他断不会任由他将花三带走。

    心下便大大失望。

    但见得荣鹿鸣快马带着身后的另一匹马,上头的乃是他的舅舅,他母尊的二哥,当今的国舅爷、当朝首辅简良哲的时候,又生出了些希冀。

    荣家军的兵将次第叫着“大公子”,给荣鹿鸣恭恭敬敬地让出一条道。荣鹿鸣驰马慢行到荣嗣旁边,还未来得及叫一声“父亲”,叫荣嗣暴怒着一马鞭打在肩上,呵斥他道:“混账东西,若是二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杀了你扒皮也不解憾。”

    荣鹿鸣这一日未穿军衣,未着铠甲,只是一身寻常的道袍,看着风尘仆仆连夜奔波的样子。这一鞭子,荣嗣又是下了狠手的,又重又狠,打得他闷哼一声,肩上立时见了血。便先低头与荣嗣认错道:“是孩儿延误了时辰,孩儿认罚。”

    荣嗣“哼”一声,怒瞪着荣鹿鸣,示意他去看苏木易。

    荣鹿鸣转头往苏木易看一眼,并不看在苏木易脸上,与荣嗣先前一般在马上直起身,借着高度去看他怀里的花三,蹙眉仔细看了半晌,似是无法确定孩子是否安好,眉目微微蹙着,脚踢马肚,前行了几步,将在襁褓之中熟睡的花三看得分明了,嘴角微微勾个笑,双目内尽是柔软。随后,拉马行回荣嗣身旁,附到荣嗣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荣嗣先是蹙眉,再与荣鹿鸣对看一眼,见荣鹿鸣目光灼灼坚定点了点头,面上神色一松,点一点头。

    荣鹿鸣得了允,在马背上恭恭敬敬给自己的父亲拱手行礼,便下了马,并令人将简良哲也从马背上扶下来。

    简良哲老了,花白的胡子随着马行颤抖,老而瘦的身子经受不住快马的一路颠簸,一张老脸苍白着,下马的时候若不是得了一旁荣家兵扶一把,险些像只乌龟一样跌倒在地上,说不出的可笑滑稽模样。

    荣鹿鸣领着简良哲来至苏木易跟前,跪地行了大礼,站好了,朝苏木易伸手道,“到小殿下用膳的时候了,还请尊主将小殿下交予末将,由末将抱小殿下到奶娘那里去。”

    听着荣鹿鸣的声音,花三突然醒了,大眼转着找声音来源,并又哇哇大哭起来,似是多时的委屈有了个爆发的口子,要找人倾诉,急迫得很。

    苏木易轻柔拍着花三哄着,往后退了一退,脊背已抵在门板之上,实在已经是退无可退,不肯将怀中珍宝交出去,强撑着苏尊的威严道:“放肆,我乃当今苏地尊主,尔等竖子竟敢以刀剑相对,不怕本尊斩你们的狗头么?”

    简良哲立即焦急越过荣鹿鸣,在苏木易面前站定,弓腰有礼,痛声高呼:“尊主慎重!”

    随即匍匐在地,跪拜行大礼。

    简良哲这一大拜,苏木易似乎是立刻就知晓了简良哲的意思。

    荣嗣将行宫两头都围困了,在此处的荣家军没有忌惮,也不太将他这个方才十三岁的尊主放在眼里,似是现在立时取他的命也没有关系的样子。

    简良哲跪在地,哭着劝道:“百官此时都在围场,出不得,进不得,只等着尊主记着今日围场大猎的好日子,给朝堂百官、给天下百姓吃下一颗定心丸。”

    苏木易脑中有雷一劈般,愣愣看向荣嗣。

    荣嗣在马背上,倨傲看着他。

    他方才说,“勤王护主”。

    这尊位,是他趁着痛失挚爱的父亲精神羸弱的时候,仗着简良哲们的诡计夺过来的,皇吾仍是壮年,他却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这两年在尊位上表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不犯错,但也不出挑,他早就知道朝堂之中有人说,他不及他父尊,连他父尊魄力的一半都还没有。

    有人笑他,是个靠着外戚得势的小孩子,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简家的傀儡罢了。

    他并无兵权,兵权在荣嗣手中,朝堂军不过算是守苏城及朝堂宫的内军,与轮着在流空战场上厮杀的荣家军比,实力与装备的悬殊过大,是云泥之别。

    方才荣家军便轻易将朝堂军给剿尽了,人数虽相当,实力却悬殊。

    今日,荣嗣大可借着“勤王护主”的名义,将尊位夺回来,将苏地再交给他父尊。

    有兵将从行宫侧门出来,拽着双手被反绑在后头的苏奴,也是一身伤,将苏奴扔在简良哲旁边。

    苏奴一失钳制,立即站起,立在苏木易身前挡着护着,怒斥道:“逆贼!荣嗣!你这逆贼!你是想弑君?!”

    荣嗣冷冷笑一笑,道:“我若是想弑君,朝堂宫现下就得备丧事了。”

    苏木易解了苏奴手上的绳子,一时也没有别的法子,沉默的不说话。

    都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在这插翅难飞的阵中,他就真是一块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苏木易低头看花三,委屈哭着的孩子,任他怎么哄也哄不下来。

    荣鹿鸣上前笑道,“尊主,尊主今日前来,怕是要找我比试枪法的。末将不才,确实习过几年长枪,斗胆跟尊主下一个赌,若是尊主赢了,将二殿下带回朝堂宫中玩两日,也未尝不可,朝堂宫中没有小孩子,尊主见到二殿下便喜欢,想玩,也不奇怪。但若是末将侥幸赢了,还望尊主将二殿下交给末将伺候,二殿下半个时辰前就给交给奶娘了,如今过了时辰,怕早就已经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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