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8年2月张家父子带领的小部队很快便被刘邦收入麾下,刘邦大喜。为了欢迎这批由一百多人组成的小队伍以及带领他们的张家父子,他命人开了许多壶珍贵的好酒。
我之前也有听说过刘邦的事迹,只知此人原本是个市井流氓,后做了泗水的亭长,后为泗水郡押送徒役去骊山时曾“落草山中芒砀斩蛇”,被称为“赤帝之子”,是个颇传奇的人物。然而今日得见,我却发现此人并不如想象之中那般狂放傲气且气宇轩昂。
刘邦此人身长大约七尺,容貌不如嬴政冷冽也不如张良俊秀,不过那高鼻方额却是难得的富贵之相。他看起来应该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而坐在他身边的夫人却貌美年轻,竟让人不禁误以为是他的女儿。
我安静的坐在最偏远的那从篝火旁,与阿瑞安静的烤火吃饭,不想参合进男人们的事情。刘邦那位美丽的夫人却越过许多士兵看到了我们,她和蔼的笑了笑,伸手向我轻轻招了招,示意我们过去。
我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绕过许多兵士走到了她的面前。
“见过夫人。”我向她微微福身,语气客气而疏离。
“真是一个标致的人儿。”她将我打量了一番,突然问:“你可是张公子之妻?”
本在喝酒的张不疑一呛,捶着胸膛咳了好久,脸上一片嫣红。
“这是我的女儿。”张良笑道:“因为和远方亲戚订了亲,所以这次行军才带上她一起,准备顺道送她去夫家。”
“哦?竟是张先生的女儿?”刘邦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双眼微眯,突然赞道:“真是位难得的美人,张先生可真是好福气。”
我看到刘夫人眼中有寒光一闪而逝,但很快她便重新堆起笑脸,拉着我在她身边坐下,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到:“原来是张先生的女儿,倒是我说错话了。不知妹妹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一十有八。”我老实回答。
“那还真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难怪如此美丽。想我当年嫁给沛公时,也是这个年纪。”她说着看了刘邦一眼,刘邦装作没有看见,依旧喝酒。
我从这眼神中却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虽然这味道还不强烈,但却也足矣威胁到我的生命。
我悄悄看了看张良,他手指微动指向我开始围坐的那团篝火,我心中立刻了然。
“夫人,如若没有什么其他事情我便回去了,再放一会儿的话,刚刚烤好的那些干粮估计就要凉了。”我声音恭敬,一脸坦然的迎上她带着寒意的目光。
见我目光清明,她态度稍微温和下来,淡笑道:“好,你去吧。”
重新在篝火旁坐下,阿瑞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雪姑娘,那夫人的眼神好生可怕,像是要将人生生撕碎。”
“她也并非刻意针对我,估计只是怕我去勾引她夫君。”我喝了一口水,淡淡道:“别靠近那刘邦就对了,看他夫人这模样便知道,他应是个好色之徒,怕总是爱拈花惹草,才让他夫人如此警惕的吧。”
“原来如此,难怪那刘邦总是看你。”阿瑞小声咕哝:“怎会让这种人做统领?”
“你不懂,人无完人,再伟大的英雄也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即便贪色,这刘邦也是个难得的英雄,不然你以为这些兵士为何会如此死心塌地的追随他?”我拍拍她的脸蛋,宽慰道:“不过政治与战争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我们只需沉默便好。”
阿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时间已到子时,除了守夜的士兵外其他人都已入睡,我和阿瑞盖着毯子,靠着篝火旁那棵大树渐渐入睡。
迷蒙中有人轻轻点了点我的肩膀,我睁开眼,竟看到刘夫人正淡笑着看我,她指了指我身后黑乎乎的树林,示意要我去那里说话。
我轻轻将毯子挪到阿瑞身上盖好,然后跟在她身后进了树林。
在林间一片干枯的草地上坐下,她指了指对面对我说:“坐下吧。”
黑暗中我只能看见她的轮廓,却看不见她的表情。我握了握双拳,犹豫一瞬以后还是在她对面跪坐下来。
“你倒是勇敢,也不怕我在这里害了你?”她声音带笑。
“夫人若是想害我,我来不来有什么区别?”我自嘲一般说:“如今是在您的掌控之下,就算我死了,张先生也定不会为了我而放弃与沛公结盟。您这么聪明,肯定一看便看出我并非张先生的女儿。”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似是轻叹一声,颇无奈道:“我本也不想做这些恶人之事,却无奈如今容颜渐老,想攀龙附凤之人又实在太多,才会这般试探你。你不像是心胸狭窄之人,便将今日为难你这事忘了吧。”
“我知夫人在担心什么,不过夫人请放心,我已有心仪之人,断不会随便嫁于其他人的。”我向她承诺。
“如此甚好。”她似是松了一口气,随即苦笑道:“想我吕雉也是名门之后,竟也有这般谨小慎微的时候。你怕是不知,我本是仲父吕不韦的族人,幼年起便随我父亲躲避仇家迁居沛县。我与沛公是在一次宴会上相识,我见他气度非凡,便向我父亲提及此,我父亲见他有富贵之相,便将我嫁给了他,他那时还不过是个亭长。成亲那年他三十有三,而我不过只有十八岁。我与他成亲已有十五年,这十五年每日都下田劳作、持家,还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我自诩是个合格的夫人,可他却总是改不了本性。后来我也想开了,不管他有多少女人,只要最后坐在他妻子位子上的是我,这便够了。”
“夫人真是个奇女子。”我不禁笑了,语气中含着一丝敬佩:“寻常女子若是遇上这般不定心的丈夫,定日日哭闹懊悔,而如夫人这般能看到如此长远的女子,这世间怕是寻不到几个。”
“你真是抬举我。”她扭头看了看驻扎的营地,突然起身,声音带笑道:“看来有人现在正在担心你,我们还是赶快回去的好,免得把他急出病来。”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正向这边眺望的模糊身影,那身影我极熟悉,正是张不疑。
我跟在刘夫人身后出了林子,张不疑像刘夫人拱了拱手,见她走远,才凑到我身边说:“怎样,她可有为难你?”
“没有。”我摇头,“她其实是一个非常有心计且狼的女人,若认为对方对自己没有威胁,她是不会下手的。”
“这样就好。”他松了一口气,苦笑道:“雪儿,我真后悔当初带着你一起离开。”
“无需后悔,冥冥中自有定数,这是老天爷的意思。”我与他擦肩而过,在篝火旁坐下,盯着那堆篝火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疑兄,你也该去寻真正懂你的人了。”
张不疑看着我,眼中原本有火花跳动,最后却终是渐渐熄灭消无。
“雪儿……”他笑容惨白,“你可真是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