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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断代史(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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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寝室,再次被阿姨严重警告,我认得你,你不是第一次晚归了,下次我真往系里报了。(w-w-w86zhongwenc-o-m)

    我累的一点辩解的心力都没有了,好吧,好吧。

    爬楼梯的时候她还在我身后说,现在的小孩子——句尾拖得意味深长。今天是个人就给我找不痛快。

    我在走廊就看见苏玛搬个凳子坐在灯光底下,这孩子一向再认真,也没必要坐这儿受冻。我说:“你怎么在这?”

    她翻翻眼睛,语气活像修女谈论娼妓:“里头,吵死了。”

    “曾小白又干吗了?”

    “你自己去看。”

    我就推门进去,每一根神经都被疲乏按捺住,说半个字都累,如今还要面临一场争端。我颓丧的想哭。

    门里的景象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曾小白同学坐在翻倒的方凳上,痴痴看着一堆烛光:“哎呀,小~蝴~蝶~”

    谢端在旁边,手里拿着毛巾,一回头撞见我的瞠视,无奈地笑笑。

    曾小白又突然哭起来:“讨厌,讨厌死了……我有什么办法嘛……”

    谢端赶紧搂住她,柔声劝哄:“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

    我哭笑不得:“这怎么回事?演戏哪?曾小白,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谢端对我摇摇手。我过去坐下来,好大的酒味儿。

    “她怎么了?”

    谢端犹豫地看了曾小白一眼,后者现在反而成了局外人,我们谈什么都不在她的注意力以内,她也不参与。

    “她在街上看见国旗手和别的女孩子了。”谢端小声说。

    “他们不是早就,分手了?

    谢端轻轻叹口气。“算了,我来。”我把椅子搬近那个醉酒的姑娘:

    “曾小白,不闹了成不成?”

    她把脑袋埋在手肘间,呜呜咽咽的,像个可怜的小孩子。

    “真伤心了?别这样,男的有什么了不起。”

    说这话的时候我很虚弱,没有说服力。我今晚一直郁郁,就为了感情上那么一点不详。我拿自己的没出息都无法可想,我给这个哭泣的姑娘哪一门的励志教育?

    于是我换了语气:

    “要不然,咱也去再找一个?——你说吧,”我再凑近一点,说:“要什么样的,我打昏了给你拖过来。”

    接着对谢端摆摆头:“端端,去,把我们寝室拖把拿来。”

    如果没有记错,那是我第一次叫她端端。她怔了一怔,然后咬着唇,想笑又不好意思。

    隔了一小会,曾小白从自己的臂弯里抬头,眼泪还在纵横流淌:“那我要小布。”

    小布者,布拉德皮特是也。

    也是个听哄的好女孩啊,声音还哽着呢。我说:

    “没问题,连乔治克鲁尼一起打包,后者我自己留着。”

    曾小白强打精神笑了一笑,然后重又埋下脑袋,声气微弱地凭吊。谢端紧紧挨着我坐,另一只手轻柔地拍抚她。

    不知什么时候苏玛也进来,我们围着小桌,默默陪着曾小白,看彼此烛光里神色柔软,妥帖了然——无论之前有什么不愉快,在这个沮丧及伤心的夜晚,我们四个性格迥异的姑娘,这一刻,相互终于达到了一点谅解、从容和共融。

    ————————————————————————

    这晚上我做噩梦了,沈思博家里人让他相亲,对方是个有小雀斑的,又瘦又白的小女人。然后他们两家一起吃饭,和睦欢快,沈思博竟然也非常配合,我叫他他都听不见。

    我第二天从醒过来寝室里已经空无一人,昨晚那一场昏暖的温情脉脉,被一地冬日清晨发白的阳光偷换。

    而我的情绪还没从梦里爬出来,时时沉浸在想恸哭一场的冲动里,刷牙的时候看见自己如同被盐码过,白的发虚,眼睛是肿的,嘴唇是青的。非常的哥特。

    我走出寝室楼,太阳晒的我有点昏沉。抬头看看对面,沈思博宿舍窗门紧闭,我对着那儿皱皱鼻子。

    他可能还在睡觉,不晓得他已经在梦里,莫名其妙辜负了我。

    而且还那么具体,小雀斑,哼。

    我顶着浮肿的脸和恶劣的情绪去了小剧场,骆婷站在主席台那儿,正跟人讲话。那个人今天又变了样子,墨色偏军装式的长外套,一张脸清秀白皙。

    “庄凝,你过来。”骆婷对我招招手:“今天齐师兄跟你搭戏。”

    “……”

    齐享看看我,没说话。

    “师姐。”我很少叫骆婷师姐:“我能不能辞演?”

    当然,我是私下这么跟她说的。齐享那会儿正拿手机坐在另一边,低声地不知在和谁通话。

    她看我一眼:“你能不能不添乱?”

    “我,我那个来了。”

    “又没让你干体力活。”

    扯谎都没用的时候,你还能怎么办呢?反正我是想不出办法来了。

    “他一个要毕业的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凑热闹?”骆婷声调扬上去又落下来,五线谱一样:“我好不容易请他答应友情客串。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够,他经验又丰富,还可以帮我。”

    “要不你亲自上阵?”我不抱希望地问:“我打下手。”

    “……呃。”她隔了一会儿说:“那不合适。”

    事实证明,气场这种东西,的确是存在的。这次排练,只是换了一个人,竟然没几个小朋友再嘻嘻哈哈,突然间魂魄归位一般。连旁边唱歌跳舞的,都抖擞了几分。

    然而实际上齐享什么也没做,除了跟我一起念念那些不靠谱的台词。我还要帮骆婷忙一些协调和调度工作,他没事的时候,只是坐在一旁,散漫的,自我的——但就是没人敢再孟浪。

    后来我多少对他有所了解,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时常不讲话,坐哪里都好似有默不完的心思,有时候是真的有事要想,有时候只是懒得应酬。像杀伐决断的猎食者,平素却惯于养精蓄锐。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

    我这个人懒,但一般人看不出来。他说这话时是在开车,转头看我,眼睛像黑夜里的流火,粲然却柔和。庄凝,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当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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