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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杀(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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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到山顶的时候,古刹铜钟正响了一声,两声,三声,他们脸上都有汗,驻足仰头看银杏叶在佛音中小扇子一样轻轻晃,细长的梗维系着命悬一线,无常使它们尤其美。(w-w-w86zhongwenc-o-m)

    他们再互相看看,我想,大概是他先开的口:“有话对我说?”

    “不着急嘛。”她不是真的埋怨,所以语调混了微微的一点嗲,她大概是想,随它了。

    他点头,是的不着急,来日方长。他忘了另一个女孩也这么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不该非让庄凝今天来,我错了。”

    他笑:“我原谅你了。”

    “我也原谅自己,因为我今天要做的事。”她手抄在口袋里,轻松愉快地回答。

    “什么?”他这个时侯一定已经有点紧张,还要故作轻松:“说来听听。”

    “你看。”不答他的话,她今天反常的活泼,从小路上岔过去,绿得不新鲜的松柏里一座年代不明的佛塔,入口紧闭,墙上却拿不干胶贴着一张打印纸,她凑过去读上面的字,

    “这上面说,小虫子在水里被风吹得绕塔七周,也功德无量——那我也来转一转,从哪边转起来着?”

    他退后一步,等在那里,她右转佛塔,每每经过,像旅途中一次次的迎面而来,他们彼此遇见。他此刻脸上的笑容我应该熟悉,我最贪恋的那样子。

    她终于停下来。

    “好了?”他戏谑又温柔地:“会有用不?”

    “心诚则灵,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们女孩子——嗬。”他的声音里一定有一种大宠溺,因为她把她的同类全囊括了的那种。

    “我许愿,我爱的人每个都得到幸福,喜乐平安。”她却不承情,看着他,自顾自说:“我妈妈,还有庄凝。”

    “没有别人?”

    “没有了。”她非常认真的答。

    “佛的面前,谢端,你不能说谎。”他当时,我猜,还在微笑,但已不能从容。

    “我没有。”

    “你有。”这个男孩子,他的前半生,从来没有这样咄咄逼人。我知道的,我可以作证。

    “好吧就算我有。”她安安静静地回答:“那又怎么样?你看见的,她那样都是因为我,她是谁,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他会接些什么,他要怎么描述,他用这半个学期的时间理清楚了他对两个女孩的感情,其中一个——是气味复杂的,它的前香是两小无猜的醇美,中香是习惯和好感的馥郁,到了后香,调和一点**它就可以是举案齐眉的圆满了。

    可惜。

    而另一个,只有一种味道,纯粹又直接——但她是他一生只有一次的香。之浓烈之汹涌,爱情的嗅觉经过这么一役,失灵小半生,都算轻巧的劫。

    他从春暖花开那时候,经常在自习教室邂逅她,那并不是无意的——哦不,第一次也许是,但后来,特别是每个星期二和星期四,另一个女孩在系办公室值班,他们总会那样不自觉的相互不期而至。

    不期而至,多么美妙。

    他或她甚至在每次接近那个教室时,都会下意识的放慢脚步,就为了延长那种不期而至的喜悦。

    下自习以后他们时而会在校园里转一转,带着近乎战兢的,偷欢般的快乐。那一点歉疚荡在半空里,因为不定性而若即若离,算不算背叛?谁跟谁都是未命名的关系,他跟她,或是她。

    但是心它自己会衡量,他会想说,他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她这样的女孩,他从小接触的异性都是他母亲,或者是那个叫庄凝的那种,生来就知道自己攥着什么武器,挺兴头的抗衡,奋斗,有目的有计划地争资源,要东西,捍卫权利。

    他没有见过她这样,面对这个世界,时时预备妥协的人,她的妥协太大,什么她都能隐忍过去,他心疼起来会想告诉她,端端,你想想你自己。

    他的心经过那么久的犹疑彷徨,即使对另一个人辜负,也终于预备坦然。

    但是她阻止了他,她的神情像一把刀一样切断了他的话,不是冷酷也不是决绝,而是收的非常好的无可奈何。

    “对不起,沈思博,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

    沈思博对我说这个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闭了闭,像是要把疼痛给忍回去。

    “然后呢。”我问。

    他非常疲惫地笑起来:“没有然后了。然后,然后我还能说什么呢,摇晃她么?”

    他伸手,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晃的动作:“像这样?我倒是真的想。”

    ********

    沈思博真的想抓着谢端使劲晃的时刻,我在半山腰,活动活动腿脚,正要起身,手机响了起来。

    信号不大好,我凑到耳边,听见的全是电波彼此倾轧的声音,刺啦刺啦,辟辟辟。

    我已经看见是齐享的号码,不明白他这时候打电话有何贵干,我在这个狭窄的地方调整姿势,把自己调成收信号的天线宝宝:“喂……喂?”

    “*&(*&……&%¥……”

    “听不清,我——听——不——清!”

    齐享后来告诉我,他那会儿把手机拿的至少有一尺远,听我在电话里喊的像一只被踢了的猫,他说,庄凝,你哪一点像不舒服的样子?

    我当时立刻反驳那你就说错了,我刚不舒服完,只不过不知道更不舒服的还在后头。

    手机大概是被我给吓机灵了,猛的信号就清楚了,我听见齐享那头特别安静,一两秒以后才过来他特有的声音,稳稳的:“听上去挺好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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