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缓缓站起身,将初柒手中的珠子拈了一颗细细观赏片刻,“这珠子颜色暗沉,质地也并非珍贵,臣妾也并不识得,只是这珠身大小却突然让臣妾想起了王上新建的飞羽殿。”
“哦?”韩非寒目光一凛,“你是说飞羽殿飞檐上的凤凰羽翼?”
静妃犹豫的点点头,“臣妾也只是觉得有些像而已,只不过羽翼上所镶嵌的珠子分明在颜色上更加鲜艳明亮许多。”
初柒听到这里突然心念一动,“王上,小臣大概知道如何分辨此物了!”
韩非寒嘴角几不可闻的勾了勾,眼中蕴含着一丝好奇,
“哦?”
初柒并未多说,只在随身带着的诊箱中找出一小瓶提神醒脑的薄荷油,再将之轻轻的涂抹在珠身之上。
众人看着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都伸着脖子静静地看着,就连之前一直哭哭啼啼的韵婕妤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只见初柒等待了片刻之后便用棉帕将珠身包裹其中,又翻来覆去的揉搓了好一阵儿,最后打开之时,方才还灰暗粗鄙的珠子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颗通体明亮,色彩鲜艳的珠石。
“静妃娘娘,不知您方才所说的羽翼上的珠子是否就是这个?”
静妃看的几乎都愣住了,她惊叹的点了点头,“是,就是此物,真是奇了,这珠子方才还不是这样的,怎么一会子功夫就完全换了个模样?”
“大概是有人妄想借用此物致人滑倒,但这珠子色彩如此夺目,放在显眼处势必会被人所察,所以,便自作聪明的用灰黑色的彩漆给重新描了一遍。”
初柒淡淡一笑,“王后娘娘说得不错,薄荷油可以溶解油漆,小臣起先也只是听别人说起过,现下既已得到了应证,那么查询罪魁祸首的方向便已然明了了。”
苏瑶依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韩非寒禀道,“王上,这珠石虽说并不罕见,但宫里的一应用度都是有记载的,所以只需查明这些珠子的去向便可知晓大概方向了。”
韩非寒沉吟着点了点头,
“苏启,还不去办!”
苏启领命,不一会儿就将负责内务苑的司计大人带了过来。
刘大人垂首行了个礼,“微臣拜见王上,王后!”
又转过身对着众位贵人一一参拜,初柒眼尖的发现,韵婕妤自从刘大人进殿便一直低垂着头,且紧紧交握着的双手也有些轻微的颤抖。
初柒挑眉,回头却意外对上了韩非寒看向自己研判的神色,被她发现后,他竟也不觉着失礼,只淡淡勾了勾嘴角,便极其自然的将目光调开。
“刘大人,叫你来不为别的事,你且先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苏瑶依将手里的珠子递给近身的侍女,侍女又不疾不徐的走过来呈给刘司计。
刘司计将珠子放在手心打量片刻,“回禀王后娘娘,这只是一颗不值钱的彩珠罢了,因在太阳的照射下能发出彩色的光芒,所以平常会用以镶嵌宫殿上的飞檐。”
“果然如此。”苏瑶依与韩非寒对视一眼,转首又道,“那宫中这样的彩珠都是去往何处,将你所有的记载一一道来。”
“是!”
刘司计一听,立即拱手道。“彩珠只用于建造宫殿所用,因数量并不多,所以微臣记得很清楚,宫中御用的匠人总管领了大半部分过去,剩下的一小部分,全部给了韵婕妤。”
“韵婕妤?”
这是韩非寒今日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他不由得冷哼一声,
“这彩珠廉价,她要这个做什么?”
刘司计正欲回话,韵婕妤便自顾自的答了上来,
“臣妾只是、只是…”韵婕妤跪在地上轻颤着,宛若一只被雨浇湿了翅膀的蝶,
“王上,臣妾只是偶然在飞羽殿见过这种珠子,因觉着好看,便想起玉芙殿院中的那只石雕仙鹤,如若在其羽翼上也镶嵌几颗这样的珠子,那想必也是会好看的,所以…所以臣妾便向刘大人索要了这些彩珠。”
“荒谬!”韩非寒平常不说话看起来就威面八方,如今目光一震,更是惊得韵婕妤浑身抖若筛糠,
“仙鹤吉祥,象征着圣洁,清雅与吉祥,羽翼更是以纯白为珍贵,你如此见识浅薄便罢了,竟还胆敢私自给仙鹤羽翼镶珠,简直是愚蠢至极!”
静妃听罢也不住摇头,“韵婕妤,本宫瞧你平日也是机敏灵活的一个人儿,怎的这次会如此鲁莽。”
韵婕妤听完面露羞愧之色,忙泪眼婆娑的磕头,“王上,臣妾知错了,是臣妾无知,反倒画蛇添足!”
“岂止是画蛇添足!”苏瑶依站起身走至韵婕妤面前,“你以为本宫跟王上都如此愚钝,当真信你是无知无畏吗?本宫倒是清楚的记得韵婕妤的家乡正是盛产石雕的乌镇,你耳濡目染多年,又怎么可能犯如此浅显的错误!”
韵婕妤浑身一震,此时才真的像被抽走力气一般瘫软在地,
“臣妾…臣妾…”
“说不出来本宫就替你说!”苏瑶依凤眸微凝,“你私自找司计领了这些彩珠,镶嵌仙鹤是假,设计害舒美人意外摔倒才是真,这样说你可还能狡辩?”
“不…不是…”韵婕妤惊恐的摇着头,“王后娘娘,臣妾对您一向忠心,您怎可如此怀疑臣妾!”
“忠心?何为忠心?后宫之中唯一的忠心便是尽心竭力伺候好王上,本宫如此信任你,却还不是被你算入其中,你真是好的很呐!”
此时另一位太监也急匆匆的捧着一个黑色的匣子走了进来,
“王上,奴才在韵婕妤贴身丫头流月的房中发现了这些没有用完的彩珠,还有一些即将干涸的油墨。”
“韵姐姐!”
一直安静的坐在侧边旁听的舒美人突然凄惶的喊了一声,
“你、你为何要害我?”
“我没害你、我真的没害你!”
韵婕妤膝行着爬到韩非寒的脚边,
“王上,臣妾没有要害舒妹妹,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呀!”
韩非寒任由她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袍,只是姿态随意的把玩着拇指上那颗通体碧玉的扳指,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韵婕妤痛哭流涕的直摇头,“臣妾不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发誓赌咒能让王上还有舒妹妹信我,臣妾便以自己的…”
韵婕妤方举起自己白皙如葱段一般的手指,身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却是她的丫鬟流月跪在了地上,
“王上,我家小主儿是冤枉的,彩珠是奴婢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也是奴婢用油漆上了色,趁着今日众人不备之时洒在了地上,目地就是为了害舒美人摔跤,最好是再也不能跳舞!”
此时此景,不说众人,便是韵婕妤自己也被流月突然的举动给弄糊涂了,她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流月,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流月使劲儿抹了把眼泪,“小主儿,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王上若因这个治奴婢的罪,奴婢也心甘情愿。”
舒美人听得瞠目结舌,“流月,我自问从未开罪与你,你又为何要害我?”
“小主并未开罪与奴婢,是奴婢看不惯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样子!”
流月忿忿的说道,“你与我家小主儿皆擅舞,可是王后娘娘却偏偏只选了你在端午夜宴献舞,我家小主虽说明面上不甚在意,私下里奴婢却多次见她黯然垂泪,这也便罢了,你与我家小主自进宫以来便一直交好,这次却总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显摆,我家小主心善不计较,奴婢却就是看不惯!”
“流月!”韵婕妤伸手指向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的后果是什么?”
“小主儿!”流月不待她说完便急切的说道,“奴婢知道你是心疼奴婢,可奴婢同样也心疼你,奴婢怎么忍心你为了奴婢被王上惩处,被众位娘娘看轻,所以,您就别再替奴婢遮掩了。”
“够了!”苏瑶依袖袍一挥,
“心肠如此歹毒还在这里上演什么主仆情深!既然你都认了,本宫便再问你,初柒姑娘被人绊倒是否也是你一人所为?”
流月一愣,似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坚毅的点头,“是!也是奴婢,舒美人只是崴了脚却故意以晕倒博得同情,奴婢偏就不遂她所愿,只是,奴婢却并没想到会害初柒姑娘与琦妃同时落入水中。”
初柒听到此处只是摇了摇头,苏瑶依却是一脸正义,
“王上,说了半天,原是这贱婢暗中作祟,如今她既已经认罪,此事便已有了了结,敢问该如何发落她?”
韩非寒满脸不耐烦的站起身,“琦妃,你深受此贱婢所害,朕就把她交给你!”
“至于韵婕妤虽然与此事无关,但事情也是因她所起,传朕指令,即日起降韵婕妤为美人,舒美人无故受害,着升为婕妤,代替韵婕妤坐上玉芙殿主位!”
“王上英明!”
舒美人受宠若惊的站起身,“臣妾谢王上恩典!”
如此,今日的闹剧总算完美收场,除了韵婕妤,一直到所有人都散去,她都依然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哪还有半点平日牙尖嘴利的模样。
琦妃嫉恶如仇,当时便将流月杖责三十,并贬至到了宫内最低贱,疾苦的浣衣局。
那里全都是因犯了错或者身份低贱的罪奴,干着宫内最苦最脏的活,吃着宫内最差的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