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提醒几次,赵昕依旧心不在焉,索性他就将赵昕直接放在自己背上,正好十贯钱分了五贯给其他人,他现在已经不用背着那许多钱了,练家子出身,背起赵昕一个五岁小孩也是绰绰有余。
“少爷,咱们接下来去哪里?”早些询问赵昕的目的,也好早些让侍卫先去布置,省得让赵昕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这是欺上瞒下吗?不!这是为了小孩子幼小的心灵。反正赵祯的吩咐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先沿途逛一逛,下午的时候去马行街的药铺看一看,晚上再吃一顿馄饨,就可以回宫了。”
听到回宫二字,刘易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赵昕玩得开心了不愿回去,耽误了城门关闭的时间,被台谏们知道了,怕是每个人都要递交一本奏章上来。
皇宫自古规矩多。
在曹丕曹植二人争夺皇储的关键时刻,即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曹植在曹操外出期间,借着酒兴私自坐着王室的车马,擅开王宫大门司马门,在只有帝王举行典礼才能行走的禁道上纵情驰骋,一直游乐到金门。
曹操为此大怒,处死了掌管王室车马的公车令。从此加重对诸侯的法规禁令,曹植也因此事而日渐失去曹操的信任和宠爱。十月,曹操召令曹丕为世子。再然后曹植只能够写《七步诗》自保,可笑而可悲。
总而言之,一些规则该遵守的时候还是要遵守,别把文人傲骨那一套带到政治中来。
当然,赵昕晚归一次最多被批评,不至于被废,最关键的其实是会在赵祯心中留下不满的种子,放你出来体察民情,可不是放你出来纵情玩乐的。
赵昕与刘易闲聊的时候,赵祯恰好处理毕文官奏事,正准备出坐后殿观阅武事,便接到了小太监传报,自然是关于赵昕的事迹。
什么时间段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是买根糖葫芦与店家争执也被记录在上面,看见这一行字,赵祯不由得发笑。
“臭小子,这下该明白钱财的重要了,是个好教训。”
不过他接下来看见那卖糖葫芦的商家被开封府带走,便指示下去道:“不过是几文钱的事情,让开封府把人放了。”那商家给赵昕这样一个教训,赵祯感谢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抓起来。
有些教育,父母给予不了,终究还是要社会来给予。
小太监点头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赵祯又接着看了下去,买面具,乃至于与刘易的对话都被记录了下来,看见刘易与赵昕由一枚钱币展开来论及西北边事的那一段,赵祯的眉头深深皱起,愈发地感受到改革的紧迫性。
西北边事本就是他放开来让众人议论的,议论地越多,改革的舆论就越大,所以赵祯倒也没有因此责罚刘易的想法。
不过赵祯倒是打定主意给赵昕深入讲讲这西北边事,之前因为觉得赵昕尚小,没有主动教育,现在各种各样的风声就已经进到赵昕的耳朵里面了。必须让赵昕形成“正确”的认知。
再之后就是赵昕让侍卫们去买米布的消息,赵祯微微一笑,看来还真是为体察民情去的,之后宰辅质问起来也有个说辞。
大体而言,中规中矩,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可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你又抱有多大的希冀呢?你希望他能够飞不成?
说回赵昕,赵昕时不时往身后看一眼,总有两个人跟在自己身后,而且并不是特定不变的两个人,大概每隔一刻钟时间就会换一批,大概是向上传递消息去了。
有人保护自然是好事,赵昕不希望自己的软甲有真正发挥效用的时机。
沿着五丈河一路走,来到一处军营外,若不是外间的鹿角等物,赵昕差点看不出这里是军营。
北宋建都开封,一马平川,无山河之险,那就只能够以兵为险,越是国家危机的时刻,北宋的兵员数量就越多,至赵祯一朝,因为西北元昊为乱,禁军及厢军总数已经扩张到一百二十万之巨(同样有记载有一百五十万的)。
汴京的厢军数量难以考证,真宗朝时,单论禁军就有20万,如今这个数字只会是更加庞大。
若是禁军三分之二携带家属,每人携带四口计,同时考虑宋朝实行更戍法,两三年就要把禁军派到边地去,总体人数会少一些。后世有学者估计北宋禁军及家属近35万。
同样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宋人有说法是皇城之内,有诸班之兵;京城之内,有禁卫之兵;京城之外,别营犹数十里。新城里外连营相望。
赵昕并没有入内参观的想法,当年汉文帝不入细柳营,今日赵昕也没有撞得满头包的想法。
只是,赵昕见军营之外,有诸多身着短衣的汉子,就和五丈河边的河工一样,他们在这里等什么?这里也会有活给他们干吗?
但是,很快,赵昕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个明显身着军装的人走在前面,后面两个短工给他扛被子,提鱼肉,扛大米。
若是此人是军中小高层啥的,赵昕也不至于惊讶,官职高嘛,有点特权很正常,但是这显然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士兵而已。
“太祖昔日不是规定葱韭不得入军门吗?不是规定买鱼酒入营门者皆死罪吗?”赵昕难以压抑自己的愤怒,近乎低吼道。
这就是大宋士兵吗?连个被子都不愿意自己扛,连条鱼都要别人带,难怪范仲淹不想要京城的士兵,难怪西夏人视禁军为东兵,一直看不起。
就这,谁看得起?赵昕双拳紧握,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赵昕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刘易也没有想到竟然这等事情被赵昕给撞上了,想解释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甚至心中还有些快意,禁军骄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终于给抓到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