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书友20180508231609474打赏老书《贞观匹夫》。)
单枪匹马入河州,房俊的速度,当然比孙伏伽他们快得多。
一人二马,轮流换乘,房俊也很卖力。
蟊贼什么的,房俊从来就不怕。
论武艺,他也是一把好手, 输给白雨棠……非战之罪。
不是房俊无能,实在是白雨棠太强了。
悄然拜见柴令武,房俊的姿势放得很低。
柴令武品了一口趋于常规化的茶汤,微微疑惑。
房乔持身甚正,夫人卢氏醋意大了点儿,也颇贤惠,房俊的长兄房遗直立身也正, 应该不会牵扯其中吧?
“不瞒柴二郎, 此次前来, 是受挚友之托,恳请柴二郎高抬贵手,断了此事。”房俊心急火燎地饮了一口茶汤,全然顾不得太烫。
“房二郎想必也知道,此事干系何等重大。大唐不许兵甲、生铁入敌对的番邦,这是国策,便是房仆射也不可能反对。”
“每一斤生铁流入吐谷浑,都会被吐谷浑炼制成兵器,侵我大唐疆域,杀大唐子民,掳大唐百姓。鄯州之战,除了府兵、辅兵、弓马手、衙役、不良人、游侠儿,还有许多周围的百姓赶来协助,其中还有不少婆姨。”
“论打仗,他们可能弱了点,可救死扶伤、收拾战利品、堆砌京观、挖掘壕沟, 他们从未退缩,哪怕是点灯连夜挖掘也在所不辞。”
“因为,每年吐谷浑的入侵,对他们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所以,宁愿拼上一条命,他们也要来助战。”
柴令武的语气平静而坚决。
原则上的事,柴令武绝对不可能松口,不要说是关系尚浅的房俊,就是面对高文敏也坚决回拒。
房俊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饮尽茶汤。
尽人事,听天命。
其实在出长安之前,他已经知道是这结果了。
可惜,与他交情甚笃的尚书右丞宇文节,这次怕要跟着家族吃挂落了。
宇文阀的小崽子们,还在无法无天,不知道这世道早就不是他们宇文家族说了算的吗?
走私生铁,一向是宇文阀的作风,隋朝时的宇文化及如此,现在的宇文阀还是如此,一点长进没有!
要知道,大唐的门阀世家早就换了许多家,宇文阀,连称阀都极其勉强了啊!
柴令武饮尽这茶汤,对阿融微微点头:“隐隐有返璞归真之意,大有长进。”
阿融瞬间乐得傻笑。
哈哈,素来挑剔的二公子,终于认可我的茶艺了!
尽管房俊有些没原则,柴令武却无法生出恶感。
不管他口中的挚友是不是狐朋狗友,至少房俊这个人,能交往。
“白雨棠,你想法安置一下房二公子,等朝廷的人到了之后,你带他悄悄离开枹罕城,不要与朝廷的人撞上。”
柴令武的安排满是善意。
房俊在这里被人看到的话,很容易成为房乔在朝堂上被人攻击的把柄。
无论是不是身为说客,只要出现了,你就说不清道不楚。
房俊自然明白这一节,无声地对柴令武叉手,随着白雨棠下去了。
身为枹罕县本地人的白雨棠,对于这些街头巷尾的事,是极为熟悉的。
……
三百右武卫军士护送着大理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现在枹罕城时,河州牢狱的陈梵昌已经躲过了第六次死劫。
早就得到柴令武授意的宣胡,迫不及待地将人犯带尸体全部交出,宣称州狱的一堵墙年久失修,渐渐坍塌,需要修缮了,果断不肯再与这麻烦接触。
你说州狱没有要坍塌的墙?
这个简单,回去就抡大锤来两下,或者请白雨棠给两椎。
白雨棠拆迁,大椎八十。
孙伏伽也不挑剔,借了枹罕县狱开始审理。
陈梵昌早就被吓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
“都是岷州那些豪强勾引小人的啊!小人本欲不从,奈何他们给的太多了……”
“生铁的来源,小人确实无从知晓啊!只知道运来的方向是岷州。”
“如何与各里正、村正勾兑,这也是他们教唆的啊!”
“小人只是一时糊涂啊!”
孙伏伽待大理寺老吏记录完了之后,无奈地一笑。
没有太大的价值。
早就知道是这结果了,陈梵昌不过是喽啰之下的喽啰,恐怕连他的上头都未必能接触到真正的主家。
这个杀头的买卖,早有了众多鲜血淋漓的教训,也早就形成了一套规避风险的办法,往往抓了穿草鞋的、跑了穿皮靴的。
陈梵昌供认出来的上线,最多是个泼皮、游侠儿,还是路死沟埋那种。
上线的上头,能扯到几个岷州豪强。
也就到此为止了。
追溯查案不是不行,但需要大量的人力、时间。
三磨两不磨,黄花菜都凉了啊!
审过了陈梵昌,那些比他更喽啰的人物,委实没必要浪费精力了。
但是,刑狱之事,首在证据,万一哪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偏偏吃了个大瓜呢?
赶来的枹罕县令邬可澜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侍郎果然认真,下官还得学学这手法。”
这不是马屁,此时地方上的断案,不是那么严谨,冤判、误判的事免不了,所以才有李世民令地方将死囚送大理寺重审的事情发生。
不一定是官员主观上的错误,也可能是业务能力不行。
毕竟,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初期,吏治相对要好得多,人心也没那么黑。
陈梵昌都招了,加上时不时有同伴惨死,那些隐户、陈家台青壮心理防线早崩了,连杖责都不用,全部直接招了。
值得一提的是,马集的里正也卷入其中了。
想想也合情合理,不收买这些底层的地头蛇,哪里可能会便利通关?
这些里正、村正往衙门里通风报信,他们就全得栽进去。
倒是折冲府保了个清白。
虽说折冲府巡逻边境,会不定时的抽查,奈何这些游侠儿、泼皮几乎是盯到了折冲府兵营大门,只要府兵出动就会传消息下去,以击鼓传花的方式传到边境上,及时掩盖行径,或转移赃物。
邬可澜听得毛骨悚然。
若是这些人都为吐谷浑所用,吐谷浑大军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地?
什么样的布置,能长久防得住这些无孔不入的地头蛇啊!
到时候,自己堂堂一个县令,竟要沦为阶下囚吗?
可恼!
该杀!
可是,枹罕县连续几个里正、村正都出了问题,堂堂县令,能推得过去吗?
等等,县丞风瑞,脑袋大小正合适戴这顶帽子啊!
为什么要诿过于下?
佐官可不就是拿来背锅的么?
更何况,风瑞自己作死,钻到南龙好多天不回来,他不背锅谁背锅?
没等邬可澜张嘴说话,县狱里传来问事高亢的尖叫声:“不好了!陈梵昌死了!”
邬可澜瞬间觉得头大如斗。
明白了,终于明白了,风瑞之所以跑到南龙,就是为了防备这一招!
风家几百年的传承,看上去不起眼,可到了关键时候,是能救命的呀!
若是没有风家在背后支招,风瑞那脑子,绝对想不到避祸这一招!
风瑞在外避祸,所有的过错,可不就得邬可澜一肩挑了么?
县狱内,大理寺的仵作很快查出,陈梵昌的死因是喝了下毒的水,下毒的白直也撞墙身亡。
邬可澜摇摇欲坠,知道自己的位置再也坐不住了。
这是当着大理寺官吏的面,县狱白直下毒,说破天皇帝也不会饶恕你,吏部也绝对不会再让邬可澜主政一方。
甚至,一个“无能”的标签,也将一辈子牢牢贴在邬可澜身上。
可笑的是,邬可澜还自己兴致勃勃地往大坑里跳。
……
州狱里,吊儿郎当挥着拳头大小铁锤、有一下没一下地砸着夯土墙的典狱宣胡,听到白直传来陈梵昌死在县狱的消息,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口大黑锅,终于丢出去,砸到别人手里了。
耶耶防了六次,让他活着;
你们这些废柴连一次都没防住。
手艺太粗糙了!
啥也别说了,治中赏下二十缗钱,自己能装十缗,剩下的再分分,即便是白直也能额外得个百来文,舒坦!
至于这快乐是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种高深的问题就别问宣胡了。
他的嗜好就是,买酒、买肉!
你问为什么不是去暗娼门子寻欢作乐?
年轻了。
……
南龙,蹲得快发霉的风瑞,成天跟小寡妇逗乐子,都已经乏味了。
哎,只能逗逗、不能上手的日子,心痒痒啊!
可惜家里的婆姨也不好交代哟!
虽说纳一个小妾不是不行,可大唐的婆姨凶悍,必须得她点头了才敢行动哟,在此之前只能心动。
真无奈啊!
乡土气息,哎,河州哪里不是乡土气息哟!
直到一名风家子弟奔来,风瑞脸上才露出惬意的笑容。
背靠家族就是好,风吹草动的,家族都能及时通风报信、出谋划策。
听到河州把人犯交出,借口修州狱迅速关了州狱,风瑞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以邻为壑这一招,州衙玩得真溜。
以邬可澜想往上爬的心思,一定迫不及待地让大理寺将人犯关押入县狱,然后,用脚丫子都能想到,重要人犯死了。
邬可澜这口锅,背得结结实实的,甩都甩不脱。
呵呵,县令这把交椅,也该我风瑞去坐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