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紧紧的握着思暖的手,许久都没有松开。叀頙殩浪两人沉默的对视,一时无话,有些尴尬。
“你好点了么?”思暖问,看到江暖犹疑的目光,又立马伸手指了指她的额头,补充道“我是说那天的伤。”
江暖弯了弯嘴角,“多亏宁成在救护车上及时帮我处理,没有大碍。”
思暖只是点了点头,江暖刻意的语气让她一时无感,只觉得今天怎么这么多的人来向她宣示主权,姜瑜儿如是,就连这个才见第二次面的江暖都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思暖说罢,朝着她挥了挥手,就转身去找姜瑜儿和嘟嘟的身影,把江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她实在是疲于应付这些到处树立假想敌的女人檫。
江暖并没有开口喊住思暖,但她的目光却牢牢的锁着这一道纤细的背影,只是这样淡淡的看着,却忽然生出一种美人如画的感觉。
卓思暖的长发散落在她的背上,步伐迈得很轻,长裙摇曳间古典气质浓重,和某一刻的自己很像。
江暖想着,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短发。这些年她的改变是由内到外的艇。
她再也不是那个弱质芊芊任人宰割的江暖了,可是没想到,经年之后,阮宁成喜欢的,还是这样类型的姑娘。
当她开车经过圣庭的前侧门,一眼就看到了马路边上那个意气风发的阮宁成。
时光是把刻刀,刀刀催人老,只是这把刀对于女人而言更加无情些。
阮宁成几乎没有怎么变,还是举手投足间都英气逼人的样子。只是远远的望着他的脸,她仍旧可以感受到当年的那种怦然心动。
车身滑过的一刹那,江暖忽然看到了阮宁成身边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她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逗得阮宁成哈哈大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早已不似当年的内敛,明眸闪烁间尽是桃花。
不过只是匆匆一眼,江暖就觉察出阮宁成身边的这个女子于他而言是与众不同的。
心里有疼痛涌上来,她一时晃神,就撞上了绿化带。
她很疼,可是她流不出眼泪,她的眼泪好像早已在离开的那一年流光了一样。
事情在她绝望的那一刻忽然峰回路转,那个男人竟然在认出车里的人是她的时候,忽然发了疯似的穿越车流而来。
江暖心间绷紧的那一根弦就这样被生生的扯断了。有一种被遗忘了很久的柔弱又重回到她的身上。
当阮宁成抱起她的那一刻,她忽然无比确定,她还爱着这个男人,深深的。
曾经的她年轻气盛,一无所有所以死守着心尖上的那一丝自尊。只是当时光和世事都百转千回之后,所有她曾经不能吞下的委屈都在这个男人温暖的怀抱里化为了虚有。
可是她不能确定,当她想要转身的时候,阮宁成是不是还站在原地-
挤在儿童科室里的家长特别的多,思暖半天没有找到嘟嘟和姜瑜儿。正当她无比气馁的时候,忽然觉得被人攥住了衣角。
她低下头的时候看到嘟嘟正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卓思暖,你竟然一个人跑了,真是没义气。”嘟嘟哼的一声,松开了手,负气一般偏转了他小小的身子。
“人多我没跟上,而且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思暖蹲下去,轻轻拨弄一下嘟嘟黑亮的头发。
“算了,反正你就是笨,走着走着都能走不见,就跟那天去游乐场玩一样。爸爸丢了我都没有这么紧张。”
思暖笑起来,敢情这个小家伙是在借机抒发自己的醋意啊。她学着嘟嘟嘟嘴的样子,伸手去挠他痒痒“你知道你爸爸丢了你是什么样子啊?”
“我猜的。”嘟嘟辣气壮的,满脸的笃定“反正就是不会甩开姜阿姨的手就往回跑。”
“小家伙,你究竟吃着几个人的醋啊。”思暖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怀里抖了抖“说起你的姜阿姨,人呢?”
嘟嘟耸了耸肩“不知道,应该是躲在厕所里画脸去了。”
思暖有些无语,那叫化妆好么大哥。
嘟嘟不以为意的搂住了思暖的脖子,凑到思暖的耳边悄悄的说“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卓思暖!”
思暖还未来得及数落嘟嘟几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听着声音有些像阮宁成,回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果然是阮宁成,他微扬着嘴角,眉间的神采却没有往日飞扬,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生病了?”思暖打量他一眼。
“不劳您关心,小的身体健康,吃嘛嘛香。”阮宁成贫着嘴靠近她,眉毛很自然的往上一扬,看着嘟嘟打趣道“倒是你,几天不见儿子都这么大了。”
“会不会好好说话?”思暖瞪着他。
这人真是一点觉悟都没有,那天跟丢了魂似的放下她一个人就跑,今天还敢这样吊儿郎当的跟她搭讪。她都不指望他有什么悔改的心了,怕是连那天的事儿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卓思暖,这个男人是谁?”嘟嘟搂紧了思暖的脖子,一脸防备的看着阮宁成。
“小子,我是你叔!别没大没小的。”阮宁成说着,伸着手指上前一个抹了一把嘟嘟的小脸,补充道“还有,别搂那么紧。既然人家不是你妈,就要时刻谨记男女有别。知道吗?”
“阮宁成,你跟孩子瞎说什么呢。”思暖几乎咬牙切齿。
“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流,你懂什么?”阮宁成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思暖,又伸手递到嘟嘟的面前。
“在下阮宁成。不知小盆友怎么称呼啊?”
嘟嘟眨巴着眼,缓了许久的神才伸出小手正经道“我叫洛星阳。满天小星星的星,温暖的太阳的阳。”
阮宁成怔了怔,然后斟酌着评价道“你的自我介绍……真长。”
嘟嘟一下子涨红了脸,皱着眉头大叫“这是我爸爸教我的。”
阮宁成望着恼羞成怒的孩子,忍不住笑起来。
看到阮宁成笑,嘟嘟更不乐意了,他又忍不住大叫一句“我爸爸是洛少东!梦窗姨说他是云城最了不起的人物。”阮宁成大概是没有想到这是洛少东的孩子,他脸上有一秒的惊奇,但是很快就被掩盖住,他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对思暖说“这小子现在是在跟我拼爹么?”
“……”-
“阮医生,阮医生……”
阮宁成还在想方设法的逗弄着嘟嘟,耳边忽然响起了急切的叫唤声。走廊的拐角处一个护士奔出来,边跑边喊着。
“大呼小叫的什么事儿?”阮宁成一声喝止住了她。
“5号房的病人江暖吵着要见你。我说你去查房了,她就开始在那里砸东西。你快去看看吧。”
阮宁成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才转身看向思暖“我先去看看。有空联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
“什么事儿啊?”思暖就纳了闷了,这正牌女友都打响保卫主权的战役了,还有她什么事儿啊?
阮宁成也许是没有听到,也许是他这会儿压根就没有心思再听思暖讲话,总之他没有回过头来,这性质恶劣的就跟那天的不告而别没什么两样。
思暖恶狠狠的想,重色轻友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他而生的。
嘟嘟看着思暖,思索了一会儿才问“卓思暖,这个阮宁成是你的男朋友吗?”
“小盆友,你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吗?”思暖扬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尖。
嘟嘟躲闪着趴到思暖的肩膀上,说“我当然知道,姜阿姨就经常说爸爸是她的男朋友。”
思暖听着嘟嘟铮然的声音,一时心头涌上万般滋味,可是酸涩依旧明显。她拍了拍嘟嘟的肩膀,问的小心翼翼“嘟嘟,你喜欢姜阿姨做你妈妈吗?”
嘟嘟没有马上回答,他想了想说“爸爸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你当时怎么回答的?”思暖屏息凝神的问。
“我说不知道啊。找妈妈这件事,不是爸爸的感受比较重要吗?”嘟嘟不以为然。
思暖搂紧了嘟嘟肉鼓鼓的身子,小声的好似呢喃“你真是个乖孩子。”
“不过卓思暖,你说姜阿姨会变成我妈妈吗?”嘟嘟忽然有些紧张的问。
思暖笑了“我也不知道,就像你说的,你爸爸喜欢比较重要。”
嘟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听梦窗姨说过,爸爸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女朋友,只是后来那个阿姨不要爸爸了。爸爸很伤心,可是爸爸依旧很想念她。梦窗姨说,只有那个阿姨配做我妈妈。”
思暖忽然觉得眼角漫上一层水花。她抱紧了嘟嘟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神色,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看到走廊的拐角处姜瑜儿正小跑着过来。
姜瑜儿脸上的神情奇怪,似笑非笑又好像故意蹙着眉角。
“暖暖,你猜我看到谁了?”
“谁?”思暖言简意赅的问道。
姜瑜儿忽然变得欲言又止,斟酌了许久才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说吧。”
“我看到……我看到阮宁成和一个女的抱在一起。”姜瑜儿一脸的神秘,边说边细心留意着思暖的表情。
思暖一时反应不过来,心想阮宁成和一个女的抱在一起关我什么事儿啊?可是她再一转念,想起在姜瑜儿眼中,她和阮宁成还应该是名正言顺的交往关系。
思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敢情这姜瑜儿脸上藏都藏不住的表情,是幸灾乐祸。
她不由的提高了声调一石二鸟,“宁成不像洛少东时常凛着个脸,他就是人缘好,我一点都不介意。”-
“不介意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思暖不用转头,就知道是洛少东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妖孽又横空出世了。她不禁想拍一拍自己的脑门,这究竟是中的什么邪,他怎么总是不偏不倚那么巧的出现在自己讲他坏话的时候。
姜瑜儿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她快速挪步至洛少东的身边搂住他的胳膊。
“你是特地来接我的吗?”
思暖真想呸一句,人家根本不知道你这个跟屁虫一起跟来医院了好么。
可是她到底是忍住了,因为在她说话之前洛少东已经声线洪亮的说了是。
姜瑜儿笑的更加的爽脆,深长的走廊里都有了银铃般的回声。
思暖一时如鲠在喉,她转头看着洛少东,笑意吟吟的将他刚才的问题给答上,“不介意宁成被其他女人吃豆腐。”
洛少东的眸色很明显的暗了暗,“你变大方了。”
思暖听着,只觉得意味深长。洛少东又在不动声色的暗讽她,她听出来了。
不过也是,想当年她和洛少东交往的时候,霸道小气的恨不得隔离洛少东身边一切雌性动物。
洛少东总是没好气的说她孩子气重,可是转身就洁身自好的谢绝了一切莺莺燕燕的靠近。
思暖记得当时有杂志专访洛少东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洛总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洛少东想也不想的就答“有人会吃醋。”
因为这短短的五个字,思暖一时间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只是洛少东的保护实在是周全的堪称国防级。任媒体如何抽丝剥茧都挖不到任何的新闻。
他从来都是深思熟虑的人,每一句话说出口,都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为他所说的话买单。
他说过他只要思暖不愿意,他就永远都不会向媒体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直到最后,他都没有逼过思暖。
承诺在这样的男人口中说出来,才能称之为承诺。否则就只能算是一个骗子对一个傻子说的一个谎言。
只是,她后来选择了做骗子,让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傻子。
这也许就是洛少东至今不愿意原谅她的原因。
“爸爸。我今天打针都没有哭。”洛嘟嘟邀功似的扑进洛少东的怀里。
思暖怀中一空,忽然更显无助。
“所以嘟嘟想要什么奖励?”洛少东笑起来。
“我想吃kfc。在美国的时候太爷爷每天都带我去吃。”“小孩子怎么可以总是吃这样的东西。”思暖忍不住插上一句嘴。
洛少东似乎是有意跟她杠上“好,今天就为嘟嘟破例一次。”
“去吃全家桶好不好?”姜瑜儿见风使舵的本领简直一绝。
思暖嗤之以鼻。不过人家的全家桶本来也就没将她算在里面-
思暖干脆赌气的连洛少东的车都不愿意坐。她借口要等阮宁成下班,看着洛少东和姜瑜儿从大门口出去,才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松了一口气。
说谎的感觉很不好,可是有时候,只有谎言才能为自己脱身。
思暖觉得全身没有力气,拉住一个小护士就问她,“阮宁成医生的办公室在哪儿啊?”
小护士挑眉看了思暖一眼“今天怎么都找阮医生。他这会儿没空,该是被5号房的女病人给缠住了。最近这些人都怎么了……”
小护士碎碎念着走开,思暖莫名的更加失落,她在走廊上又坐了一会儿,刚想站起来走开,却忽然看到简愿正从楼上下来。
她一袭黛色的长裙,一改往日女汉子的气质,一下子变得温婉动人起来。只是思暖对这颜色没什么好感,因为这让她莫名的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姜瑜儿。
她跑上去挡在简愿的面前,一把拎掉了架在她鼻梁上的墨镜,看着她的小脸不由的问“你生病了?”
“能不能念我点好,你才生病了呢?”简愿瞪她一眼,把眼镜套回到自己的鼻梁上。
“我是生病了。心病。”思暖捂着自己的左胸口,一脸的痛苦状。
“那可怎么办,岂不是无药可医了?”简愿配合着她,问的情深意切。
思暖忽然笑起来挽住了简愿的手“那不如你陪我去喝酒吧?”-
思暖心里堵得慌,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心思去管为何这个无酒不欢的女王大人为何今天只是矫情的要了一杯果汁。
酒保哗哗的拿上来几扎啤酒,思暖一鼓作气,沉默着一扎一扎的消灭。
简愿也不拦着她,只是慢条斯理的喝着自己的果汁。还时不时的伸手替她拉开几个易拉罐递过去。
思暖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没有手足爱。
简愿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仰坐在沙发上笑“卓思暖,你早干什么去了?如果你早懂得这样发泄,也就不会憋出内伤来了。”
“谁跟你说我憋出内伤了?”思暖醉意盎然,忍不住嗤的一声。
“算了,我不跟你这个酒鬼纠缠,你就把你的手机给我,然后告诉我一会儿我打哪个人让他来接你。”
“你不送我?”思暖彻底的被这位小伙伴给惊呆了。
“我为什么要送你,你是为我喝酒的吗?”
思暖忽然泄了气,她觉得简愿说的也挺有道理。不是她的事儿,凭什么要她收拾烂摊子。
见思暖忽然愣住,简愿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就安心喝吧,喝趴下都没关系,我会让洛少东来接你的。“
思暖没料到简愿会这么说,她更没料到的是,简愿中途借口上厕所却迟迟未归,结果她真的把洛少东这尊大佛给搬来了。
当洛少东黑着脸出现在酒吧包间的门口的时候,思暖忽然觉得时空错乱了,她仿佛回到了町煜订婚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和梦窗也是在这样一个包间里喝到烂醉,还牵连了无辜的柯凡。
也是那一年,洛少东对她说“你不喝酒,我就不娶别人”。
骗子,他也是一个骗子,全都是骗子。
为什么她坚持这么多年滴酒不沾,他还是会问嘟嘟“你喜欢姜阿姨做你妈妈吗?”
他分明已经动了娶别人的念头,分明。
也本她也再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她这会儿会这样的伤心,为什么呢?
思暖看着洛少东皱着眉头靠近她,她忽然一把跳起来,揪住了洛少东整齐的衣领,问他“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洛少东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没头没尾的,说什么鬼话?”
“为什么,为什么会想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思暖低着头,问的凄婉。
这多像是在演苦情剧,只是男主角一时没有入戏。
洛少东伸手捏住了卓思暖的下巴,一用力将她的下巴挑起来让她看着自己。
那水泱泱的眸子让人看得莫名心惊。他不由的放缓了力道,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忽然组织不好语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洛少东觉得自己有些挫败。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卓思暖面前产生这样的感觉,而这个世界上能让他产生这样感觉的人,就好像只有一个卓思暖。
“不是说不介意吗?”洛少东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夺过了她手上的啤酒瓶,自己一仰头就喝尽。
“你说什么?”思暖眸色迷离,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恼意“你说什么呢?你抢了我的酒还胡言乱语什么?”
她问的深刻,好似真是好奇。
洛少东深知不该和一个酒鬼产生一问一答的对话,可是还是忍不住的对她说“你不是说你不介意阮宁成被其他女人吃豆腐吗?”
思暖“噢~~”的一声,像是恍然,她低头敛眉许久,再次抬头的时候又变得有些答非所问,意有所指“可是我介意他趁我不在的时候说想娶别人。”
洛少东挑了挑眉,“你想嫁给他?”
“我当然想!”思暖正色道,可是转而立刻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去“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嫁给他。”
“卓思暖,你在说谁?”洛少东忽然警觉道。
刚刚还挺正常的思暖忽然嘿嘿一笑“你在说谁,我就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