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戒备,皆是盛宝龄的人。
小皇帝纵使再糊涂,在接连几日派去外头打探的人都不曾回来后,也心里清楚,时局对自己的不利。
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的这位名义上的母后,终于还是对他下手了,他只恨自己分明听过皇祖母的告诫,却仍旧未能真正防备。
只恨父皇对她过于信任,才有如今这般困境。
等到小皇帝再想去慈宁殿之时,却已经完全走不出自己的寝殿,就连他以为是自己最后的后路的禁军,禁军首领,却几次通传不到。
他便犹如一个傀儡,像极了当年父皇被皇祖母掌控的样子,窝囊。
盛宝龄对外称,小皇帝突发疾病,卧病在床。
整整几日,外头都没有小皇帝的消息,大臣们一封一封的折子上奏,却都到了盛宝龄这一处。
小皇帝在这一日一日的忐忑中度过,明知即将到来的事,却迟迟不来,以至于心态崩,这一日终是控制不住情绪,疯狂的砸殿里头的东西,“贱人贱人!”
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往那些宫人身上砸,仿佛这样便能够出气。
可显然,是不能够的。
“逆贼!你们这些逆贼,先太后和身边人的下场难道你们都不清楚吗!”
“你们这是要谋反!”
“我赵氏天下,岂能改姓!”
小皇帝显然疯了。
宫人们面面相觑,只得推个人去,将这情况告知了盛宝龄。
而盛宝龄这时,正在同裴辞商讨着,新帝若是登基,有藩王质疑持着护驾平叛乱的幌子进京来的话,该如何应对。
静王手中握有兵权,可这些事却不能够莽撞。
“太后娘娘!陛下……陛下好像疯了……”
盛宝龄眉梢微佻,红唇微勾,“疯了?”
一旁的裴辞眉心一蹙,下意识觉得,这是小皇帝的诡计,或许是为了接近太医,依靠太医传信,不可信。
就在他想要出言提醒盛宝龄之时,却见盛宝龄勾了勾唇,带着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道,“他不是一直都是疯的吗?”
盛宝龄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是啊,官家不是一直都是疯的吗?
还未登基前,便将身边一直照顾自己的奶娘砍断手脚,关在密室中日夜折磨。
身边的宫人,没有一个是能好好的,死了便被范太后使人寻了个由头丢了。
登基的这一年来,死伤无数。
身为天子,却助纣为虐,背地里支持底下之人克扣官盐,转为私盐,高价贩卖给天下百姓。
这么些手段,岂配当这天下之主。
小小年纪,便被这般,纵使没有那梦,盛宝龄都能预想到,将来,这天下,都要毁在他手里。
宫中的变化,不是没有人发觉。
刘昭容早在第一时间便察觉了不对,之后再未出过自己寝殿,心中对之后会发生的事都有了预感。
她不由对自己先前的清醒和决定而感到庆幸。
小皇帝终究只是小皇帝,如今手中半点权势都没有,不过便是一具傀儡,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太后手上。
而高修仪早在前几日,便收到了外头家里人的来信,嘱咐她在宫中这些日子,切莫生争,若无要事,莫要离开寝殿。
她不傻,联合这几日宫中的气氛,自然便猜到将有多大事发生。
可也不是人人都是聪明的,至少宫中那位刚晋升位分没多久的贤妃,便不够聪明。
在接连几日见不到小皇帝后,贤妃是心慌了,又觉察宫中气氛不对,只说是小皇帝病重。
可便是病重,也不至于不让人在旁伺候照顾。
察觉不对的她欲买通宫人,打听些什么,可人银子是收了,却什么都没探听出来。
她又欲买通宫人,将自己放进去,见小皇帝一面。
可银子收了,人是将自己放进来了,但见到的,却不是小皇帝,而是靠坐在软塌上的盛宝龄。
此时的盛宝龄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慵懒富贵。
“太后娘娘,便是贤妃娘娘,买通了宫人,欲闯入陛下寝殿。”一个老嬷嬷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
盛宝龄这才抬眼,看了底下的金觅兰一眼,“想见官家?”
她嗓音透着一股子冷漠,听得金觅兰一阵心慌,可一想到,宫中这情况,哪里有妃子见不到皇上的,便理直气壮了起来。
“听闻官家病重,臣妾也是担心,想去看看,在官家身边照顾,还请太后娘娘体恤臣妾的这一片关怀官家之心。”
盛宝龄听着这些已经滥到不能够再差劲的理由借口,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摆了摆手,示意旁人将贤妃带下去。
贤妃这一看,难以置信。盛宝龄这么好说话了?
贤妃被带走后,一旁的蒹葭面有犹豫之色,“娘娘,这么做好吗?”
现在那小皇帝都疯了,再把贤妃送过去,那不是羊入虎口,任人折磨?
那刘昭容不就是一个例子?
盛宝龄却道,“不是她想去官家身边伺候的?”
言下之意,不过便是全了贤妃对官家的一片关怀之心罢了。
蒹葭哑言,她甚至都怀疑,娘娘该不会还记着裴大姑娘说过的话,还在记恨这金觅兰当年对裴大人的那一番伤人之言吧?
这才借机报复?
可娘娘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蒹葭心中疑惑。
她总觉得不是的。
可盛宝龄却只是垂眸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天下分布图,看得细致,时不时还翻看手边的书,一一对照,在研究着这些地方的民情气候。
一旁的秋衣还以为,盛宝龄是在为几日后,静王的兵马临近城下,藩王异动之时好做应对之策。
但无人知道,盛宝龄根本就只是在钻研这些地方,哪些有趣值得去。
等大事成的那一日,她这个太后便也能从这汴京城消失了。
盛宝龄嘴角微微勾起,指尖落在图纸上一方,缓缓圈了起来。
和小皇帝不同,静王足够成熟,也有一颗体恤朝臣百姓之心。
他会是一位比之先帝还要更得民心的明君。
如此,也算得不辜负先帝的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