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道长笑道:“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八九,你这个老家伙是不是又再打我徒儿杨小玄的主意啊?”
老国王笑着骂道:“你这个牛鼻子,说这等的话也不觉得脸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好像我占你家多大便宜似的!”
清虚道长指着国王道:“你这老朽还敢嘴硬,那我可就不管啦!”
老国王摆手道:“别介,别介,你要是不管,恐怕我和你这个牛鼻子连亲家都做不成了!”
两位老人开了几句玩笑后,清虚道长正色地说道:“九天玄女与我也谈过小玄的婚事。她对九公主也是赞赏有加。最近我与小玄聚少离多,各自经历之事也都应接不暇,一直没有时间谈起过此事,结果就把这件事给搁下了。”
老国王道:“小玄这孩子忠诚可靠,又与我家子姗志同道合,属于天生的一对。如果你这个师傅同意,今天就把这门婚事给定下来。明天准备几桌酒菜,订立一纸婚约,以后就让他们俩随便处下去吧!”
清虚道长点头道:“子姗对小玄颇有情意,小玄对子姗也大有好感,正是佳偶良配。有她照料小玄,贫道也该放心了……”
说到这里,清虚道长仿佛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大腿道:“诶呀!有一个关键的要点叫我给忽视了!杨小玄曾经与东黎君相恋过。
“那个东黎君不但多次救过杨小玄,还为他献出了生命。这种情、这种义、这种壮举……便是我这个方外人士瞧了,也禁不住有些感动。
“杨小玄又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女娲娘娘又给了东黎君一个再造重生的机会;当时我怕小玄承受不住打击,是以今日,还没对他说出再造重生的关节之处。
“瞧见他整天嘻嘻哈哈,不以为是的样子,一定是把重生再造与起死回生混肴在一起了,不知今晚捅破这层窗纸,他会是什么反应,……其实我的心中也很忧虑。”
国王手捻须髯,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必须得要服从,但也得考虑两个孩子的感受。这样吧,我让子豪暗地里准备准备,既不能让外人知道,还不能让明天慌了手脚。你看怎么样?”
清虚道长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这样也好。杨小玄虽然重情重义,但他并不是爱恨两极之人。他与子姗并肩作战多次,彼此心灵相通,默契的程度,已经达到无需开口,只需一个眼色,便可以领悟对方的用意。这样的一对少男少女,若是不能成为神仙伴侣,就连老天也不能答应了!”
国王叹道:“老朽自从被那猴妖打伤了之后,又服了那妖妇几副毒药,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了。子姗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亲眼看到她有个好的归宿,牛鼻子,一切都拜托你啦!”
清虚道长指着他的脑门笑道:“你这家伙竟说些扫兴的话,有我这个清虚老道在,你这个老家伙想死也不成啊!”
竺成笑哈哈道:“那就让我再活上他一百年!走,人客都该到齐了,别让他们苦等咱们,咱俩也过去喝上几杯去!”
当天中午,在贵宾楼上大摆酒宴。花竺国把清虚道长和杨小玄视为恩人,自然要盛情款待,觥筹交错,在欢声笑语之中,直至日头偏西才肯结束。
无二牛喝得烂醉如泥,直接被人抬往住所。
杨小玄也觉得头昏脑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房门“吱呀”一响,杨小玄睁眼一看,见是师傅,急忙起身让座。
师徒二人在茶桌前坐下,清虚道长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徒儿,师傅私下做主,为你定了一桩亲事。”
杨小玄虽然猜到会有这一刻,但在此刻听来,也不免也有些惊讶,低声问道:“师傅为我物色的人一定是九公主竺子姗吧?”
清虚道长笑吟吟地道:“正是,正是!你们俩不但……”
杨小玄急忙将师傅的话打断,正色地道:“徒儿已有妻室,怎能还要定亲?”
清虚道长笑着问道:“是吗?不知你所指的是谁?”
杨小玄扬眉微笑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青丘国的三公主东黎君啦!我对她的感情铭心刻骨,早已心下立誓要娶她为妻,终身相守,不离不弃。
“虽然她已经去了,但女娲娘娘说过,还会给她重生再造的机会,若干年后我们还有相逢之日。既然她能重生,我就应该等她,岂能背弃誓言,另行他娶?既然有了妻室,就更不能再欺骗人家九公主了。”
清虚道长哈哈笑道:“徒儿,你对六道轮回理解的还不够透彻!再造重生不同于起死回生。重生不代表东黎君马上就能活过来,而是经过演化,才有来生。”
顿了顿,又说道:“东黎君此前属于兽身罪人,元神封于物,物灭则神灭,永远不能超脱逃出,只有真神为她解开封印才可以恢复人身。
“只可惜东黎君生前做了很多的错事,可以用罪孽深重来形容她。这等深重的罪人莫说解开封印,就是元神圈回都不可能了!东黎君注定是要形神俱灭,最后化为一粒尘霾,随风而去。
“可自从她与你相恋以来,不但痛改前非,还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加之她对你的痴情厚意,确实令天下人刮目、动容。尤其抹颈洒血这番壮举,更是感天动地,不知听哭了天下几万万的人。
“上仙怜恩,决定给她一个重生再造的机会。‘再造’就是重新为她打造人的形体,不再属于兽身罪人;‘重生’预示着她下世还会转化为人。”
杨小玄争辩道:“不对呀!女娲娘娘还说过,若干年后,我们还会重逢的!”
清虚道长微微笑道:“古卷上说:如果两个人真正相爱,爱到能感天动地,那么一个人的记忆,就将在这个世上的某个地方徘徊,等着他爱的人寻来。以东黎君对你的痴情来看,估计是能找到你的,可是……”
他长叹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小玄你仔细想一想,若干年是什么概念?重生之后的东黎君还会是你记忆中的东黎君吗?重逢之后就代表你们还能再续前缘吗?徒儿,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还是面对现实吧!永远活在记忆里,是会害了你这一辈子的!”
杨小玄对“重生再造”的概念比较模糊,此刻听师傅如此一讲,突然如大梦初醒,原来自己的期愿与等待,想来真的是镜花水月!
一想到此生注定与东黎君天各一方,仿佛心被一瓣一瓣地撕裂开来,痛不可抑,“啊”的一声痛叫,一头扑倒在床上,翻身打滚,抱着脑袋放声痛哭。
清虚道长含着眼泪,紧紧地将他抱住,虽然深知其心病的根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闭口不敢再谈定亲这件事,陪伴他的身侧,开始劝导开怀。
过了半晌,杨小玄缓缓地坐了起来,眼波中满是痛苦狂乱的神色,哽咽着道:“师傅,我这条命是东君姐姐给的,即使此生不会再相见,我也要把她视为我唯一的妻子,用孤独的一生,来诠释一个剑胆琴心男人对爱的释怀!”
清虚道长摇头道:“小玄啊,你这是在感情用事!糊涂啊!糊涂。人生在这个世上,本来就是为了追求新生,而你却斤斤计较,想用孤独一生来陪伴已经故去的东黎君,难道你这样做她就能够得到满足了吗?难道你忘记九天玄女在玄云观前和你讲的那番话吗?”
杨小玄沉默不语,不住地摇头。
清虚道长冷冷地笑道:“你就不要装君子了!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吗?既然你对东黎君如此坚贞不渝,为什么与东黎君相处的时候,你还要心猿意马?”
杨小玄辩解道:“那是此前,后来就……”
清虚道长摆手道:“不必解释了!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吗?你生性多情,心肠极软,对其他大事都能明晰决断,惟有这感情之事,总是犹疑不诀。你敢说对云婈仙子不想象非非吗?你敢说对竺子姗没动过真感情吗?如果东黎君不是为了你而死,你至今也分辨不清情感之属。我知道,东黎君的死对你打击极大,你可以对她深深的怀念,但不可以用孤独和痛苦来折磨自己。人生有太多的遗憾与不如意,不必强求,不必怨恨,不必感叹,要知道,有一种幸福是酸涩中的甜蜜。今生无缘,来生继续。”
清虚道长见杨小玄心有所动,又继续说道:“人妖殊途,其实师傅早就知道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而是看到你们情意绵绵的样子,真不忍心道出实情。只盼东黎君能功过相抵,万一真神开恩,为她解开封印,这不是成人之美么!没想到……唉—!为师和你总犯同一个毛病,那就是优柔寡断!”
杨小玄被师傅说得心中大震,茫然不语。忖道:“是了,明知人妖殊途,干嘛非要逆天行事?东君姐姐之死,都是被我多情所累。”如此一想,心里又是一阵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