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抽薪?”听完朱由崧的报告,福王摇了摇头。“韩善爵这个老狐狸怕是只跟你说了其中一重的意思。”
朱由崧不解道:“父王,那第二重意思是什么?”
福王发现自己这个聪明的有些过头的儿子,还是有不懂的地方的,所以满心欢喜的指点道:“是让你在这个闫文清发动前,先让他去职!”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釜底抽薪法,朱由崧恍然了,是的,也难怪当初听完韩善爵的话后,自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呢,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存在着,但这莫非是借刀杀人吗?
对于朱由崧的疑问,福王想了想,判断道:“这个老狐狸之所以只跟吾儿说第一层意思,就是怕孤事后会怀疑他有借刀杀人的意思,所以,才说一半留一半,让吾儿自己领悟的。”
朱由崧暗自叹息,这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啊!
叹息之后,朱由崧问福王道:“父王,那哪一种釜底抽薪更合适当下的局面?”
福王考虑了一会,反问道:“吾儿是怎么想的?”
“孩儿以为,既然是神仙打架,我们就躺平好了,这样或许反而能引起同情!”
朱常洵又摇了摇头道:“吾儿想的太简单了,三党固然在梃击案中有所遮掩,但那不是对孤和你祖母的善意,是为了反对东林党而反对详查的,这些文官其实都是一丘之貉。”
朱由崧听懂了,如果梃击案发生在三党掌握朝局的情况下,那一样会追查到底的。
朱由崧微微的点了点头:“孩儿明白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福王却指正道:“字花、赌毬两事,王府已经与各王府、勋贵、士绅纠缠在一起了,任谁都不敢挑破这个事的,既然如此,闫文清能攻击王府的只有本王沉溺酒色,吾儿不学无术等几件小事上,于本藩来说,这点弹劾根本就是浮云,既然如此,你我父子又何必掺和进去呢,让他们自己斗吧!我父子就在一旁看出好戏。”
朱由崧眨了眨眼,问福王道:“父王,那要不要推波助澜呢?”
朱常洵笑了笑:“且看吾儿的手段了······”
在朱常洛与朱由崧父子交谈的时候,周虔找到了宋如同的寓所,不过等敲开门才发现,宋家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如果周虔第二天早上才来的话,只怕就要与宋如同失之交臂了。
见到周虔特意赶来送行,宋如同颇有些感慨:“崇安,你倒还想着老夫啊,不像某些人,人一走茶就凉啊!”
“老大夫说笑了,某等同僚实不是那种人!”周虔解释道。“端的是,这两天王府里乱套了。”周虔随即介绍了一下闫文清到任后发生的事情,然后抱怨道。“吾等之辈已经在仕途上没什么追求了,无非是想赚点防身的钱,这是福王千岁和小王爷都默许的,却没曾想,倒成了那闫长史求名的敲门砖了!”
宋如同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此说来,闫大夫的确有些不够厚道的,但周纪善跟我这个离任之人说这些,实在是不管用啊。”
周虔知道不下狠药,宋如同也是不会插手的,所以,他话锋一转:“原也没指望老大夫能搭把手,无非是刚刚说到同僚翻脸无情,替他们略作解释罢了,对了,老大夫,吏部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呢!”宋如同见周虔转移话题,也乐得不掺和,所以便顺口回答道。“这些年陛下怠政,五品以上的官缺十之四五是遇缺不补,所以,少不得要回京侯阙一段时间了。”
“原来如此啊,我还当老大人已经有了准信呢,这下可是糟糕了!”
宋如同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纪善此言何意啊!”
“如果没有新缺,老大夫便还在明年的京察大计之中,这福王府官员的事,自然也就跟老大夫脱不了干系了。”
宋如同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没错,这真要闫文清歪歪嘴,到时候福王府的大计出了问题,那责任不可能是刚刚到任的闫文清的,而是他宋如同的,如此一来,他别说谋一个好官缺了,就是平平安安的致仕都未必可能。
宋如同到底是久居宦海,见惯了风浪的,所以,很快的收敛了内心的波澜,语气平淡的问道:“是你们想把老夫牵扯进去吧!”
周虔装神弄鬼的说道:“是被闫大夫牵扯进去,还是被吾等下僚牵扯进去,对老大夫来说有什么区别吗?若不是逼急了,谁又会不留后路呢!”
宋如同抚着下巴上的胡须琢磨了一会,反问道:“你们的意思,闫长史也是被人逼急了?”
周虔回应道:“如果闫大夫只是个人求名,这件事还好解决,但若是闫大夫只是某党的马前卒的话,这事就难办了,包括老大夫和我们在内的一众王府官可都成了人家的奇兵了!”
宋如同眼中精光一闪:“查清楚,闫长史的跟脚了?”
“夏审理已经想办法去查了,但没那么快!”
“那你们想让老夫干什么!”
“想请老大夫先病上几天,等有消息了,再说下一步怎么办!”周虔说明道。“请老大夫放心,这件事不会让老大夫一个人出力的。”
宋如同坐在那考虑了许久,然后开口问道:“王爷和小王爷这边可有主张?”
“听顾鑫说,小王爷召见了韩大夫,韩大夫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主意,建议我们立刻想办法调动,在京察大计前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让闫大夫用力无处使!”
“釜底抽薪?不妥!”宋如同说道。“这第一,七八个王府官同时外调,谁都知道里面有问题,而且还未必调得走,那留下来的就一定保证不拉人下水吗?”
“这第二,”宋如同顿了顿。“虎死不倒架,人死不倒账,你想避的远远的,也得人家愿意放过你才好,以韩兄的聪明,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所以,釜底抽薪,未必是明面上的意思,搞不好是要让王府跟我们切割,反正王府出事了,按祖宗成法,那也是我们倒霉,王爷拱手听朝廷训斥两句而已。”
周虔点头道:“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不能指望王爷和小王爷出手相助,我们得自救。”
“要自救,也要先弄清楚对方底细再说,从现在开始,别乱说乱动,免得打草惊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