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门前,令公鬼又犹豫了,马鸣不提防撞到了他身上。原来谢大提着莲花灯并不是没有缘故的:这扇门外是一条漆黑的走廊。全靠谢大那盏莲花灯照出马威和苟胜的侧影,才令他鼓起勇气继续往里走。如果那三个人转身,莲花灯照出的影子会告诉他,然后,又怎样呢?脚下,地板随着他的脚步吱呀作响。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没有刷油漆的粗糙房门。至于走廊的两边,令公鬼没有看见别的门。谢大和两个打手走了进去,令公鬼立即紧步跟上以防他们趁机设陷阱。不过,谢大只是高高举着莲花灯,在房里做着请进的手势。
“就是这里,我们到了。”谢大把这里称作旧杂物间,从房里的情况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废旧木条钉成的框子和破裂的柳条箱占据了半个房间。天花板不止一处有漏洞,有节奏地滴着水。窗户上有一片木框子已经破了,雨水从破口处自由地入侵房内。货架上堆放着无法分辨的杂物,上面铺着厚厚的灰尘。令人惊讶的是,房里竟然还真的有谢大答应过的货箱。
令公鬼心想,他们忌惮自己的宝剑,所以应该不会在自己和马鸣睡着之前采取任何行动,不过,令公鬼才不打算真的在谢大的屋檐下睡觉呢,只等他们一走,自己就立刻从窗户逃走。
“有点漏雨,还行。”他紧盯着谢大说道,暗里提防他做出任何示意身后那两个咧着嘴傻笑的汉子行动的动作,好不容易才忍住舔嘴唇的欲望,“麻烦你们把灯留下。”
谢大恼火地咕哝了一声,但还是把灯放在了其中一个货架上,然后又看着他们犹豫了片刻。令公鬼很肯定谢大就快要命令马威和苟胜现在就动手了。但是谢大皱着眉看着令公鬼腰间的宝剑掂量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朝那两个大汉摆了摆头。那两人宽阔的脸上闪过诧异之色,不过仍然顺从地跟着他离开了房间,头也不回地走了。
令公鬼等着他们“吱呀吱呀吱呀”的脚步声消失以后,又数了五十下,才把头伸出房门查看。走廊里漆黑一片,远处有一点长方形的亮光,遥远得像月亮一般:是通往大堂的边门。他把头缩回来时,瞥到那扇门附近的黑暗里有个大影子在动。那一定是马威或者苟胜,在那里看守着,或者说是监视着。
令公鬼迅速检视了一下这个杂物间的门,结果却让人失望:门虽然是用结实的厚实木做成,但是既没有锁,里面也没有门闩,不过,总算是朝房间里开的。
“妈的,我还以为这黑店打算打劫我们,”马鸣说道,“我不明白,他们还在等什么?”他终于把匕首拿了出来,握在手里,指节发白,刀刃反射着跃动的灯光,弓箭被遗忘在地板上。
“也许是等我们睡着,这样要省事得多。”令公鬼开始在那些破桶烂箱里翻找,“来帮我找东西堵住房门。”
“为啥?你该不是打算在这里睡觉吧,这不是找死吗?我们从窗户逃出去吧。我宁愿淋得一身湿也不愿意在这里被黑店给宰了。”
“人家早就防着我们呢,那两个大块头的其中一人就在走廊那头。我们一旦弄出什么声响,他们眨眼间就能冲过来。到时候,我估计谢大宁愿跟我们来硬的也不愿意让我们逃掉。”
马鸣低声诅咒着加入了令公鬼,可惜地板上的那些垃圾里面没有什么用得着的东西。木桶是空的,柳条箱是破的,就算把它们全都堆在门前也没什么用。然后,货架上有一样熟悉的东西吸引了令公鬼的目光:是两个布满锈迹和灰尘的楔子。
令公鬼不禁笑了,把它们拿了下来。
他把它们放到房门下面,然后,趁着下一次雷声响起的瞬间,用脚后跟把它们狠力踢进门缝里。雷声退去后,他屏息聆听。只有雨水敲打屋顶的声音,没有脚踩地板的吱呀跑步声。
“好了,去开窗户。”他说道。
这扇窗户肯定许多年没有开启过了,灰尘在上面结了一层硬壳。两个人一起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推,令公鬼的膝盖都在发抖了,窗扇才勉强开始移动,每推开一寸都发出刺耳的“嘎吱”的抗议声。好容易,窗扇打开到足够一个人滑出去,令公鬼顿时松了手,精疲力尽地蹲在地上。
“见他妈的鬼了!”马鸣怒吼道,怪不得那混蛋从不担心我们会从这边逃跑。窗外,灯光下,一个结实的铁栅栏的铁框在雨水中闪着湿漉漉的光芒。令公鬼用力推了推,像山上的巨石一般坚固。
“等等,我好像看到一件东西。”马鸣边说边走到货架前,飞快地在架上的杂物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了一个生锈的铁橇。他走回来,把铁撬的一端塞到铁框的下面,令公鬼赶紧提醒道,“小心声音不能太大,尽量小心点。”
马鸣不耐烦地歪了歪嘴,口里喃喃自语,但是停了手。令公鬼也伸手握住铁橇的另一端,在窗前被雨水打得越来越湿的地板上站稳,摆好架势。雷声怒吼的同时,他们就使劲撬。固定铁框的钉子发出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尖利怪声,铁框往外挪动了大约半寸。两个人数着闪电打雷的节奏,一次一次地撬着。然而,铁框却再也不肯移动,一直只有半寸。纹丝不动。只有狭窄的缝隙。一动不动。
突然,令公鬼脚下一滑,两人一起砰地倒在了地上,铁撬像敲钟一样打在铁栅栏上。令公鬼躺在湿漉漉的积水里,屏息倾听。寂静,只有雨声。
马鸣搓着青肿的手指瞪着令公鬼抱怨道:“这样下去我们永远都出不去。”令公鬼不作声,爬起来细细的检查,发现铁框往外移出了一点,只能容两只手指穿过,而且缝隙里还有十几个把铁框和窗户钉在一起的粗长钉子。
“别抱怨了,我们继续撬吧。”令公鬼边说边站起来。但是当他再次把铁撬的一端插到铁框下时,房门咯吱一响,显然是外面有人想把它推开,全靠两个楔子顶住了。两人担心地对视一眼。马鸣又取出了匕首。房门再响一声,两个人吓得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