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火族人如同鬼魅般走在前面,子恒、小丹和欧阳誉家的人走在中间,欧阳潜和向清殿后。如果不注意看,他们像是三名白袍众在护送四个女子。
拴在柱栏旁的马匹有人守卫,但卫兵都站在与帐篷相对的外侧,毕竟,没有必要防止帐篷里的士兵接近他们自己骑乘的马匹,这确实让子恒的干活简单了许多。他们只需要走到战马旁边,为每个人解下一匹马,除了厌火族人之外。
最困难的部分是让欧阳潜老婆骑上没有马具的光马背,子恒和欧阳师傅两个人合力才完成了这个任务。欧阳潜老婆则不停地拉下裙子,想盖住她的膝盖。赫锦和她的孩子们轻盈地爬上了马背,当然,还有小丹。守马的卫兵们一直不停地来回规律走动着,面对面时就喊一遍那句“视险如夷”的话。
“等我给信号。”子恒刚说完。营地里就传来了喊声,喊声愈来愈大,一支号角被吹响,士兵们叫喊着冲出帐篷。不管他们发现的是囚犯失踪,或者那位试图攻击他却反被打昏的士兵,都已经没有区别了。“跟紧我!”子恒高喊一声,双脚猛力一踢胯下的黑阉马,“跑!”
这是一场疯狂的冲锋,但子恒竭力照顾到每一个人。欧阳师傅的骑术几乎像他的老婆一样差,在马背上来回滑动,当马匹开始奔跑的时候,他们差点摔在了地上。景汐和叶儿都没命地尖叫着,显得既害怕,又兴奋。很幸运的,卫兵们没想到混乱会从营地里爆发。
一名正在向营地外张望的白袍众在飞跑的马匹就要撞到他之前闪到一边,发出不亚于欧阳誉家姑娘的尖叫。更多的号角在他们背后吹响,发号施令的宏亮声音在震撼着夜幕,他们很快就跑到了掩护他们的树林,但那片树林现在也没办法提供掩护了。
依照子恒的请求————或命令,令老典已经让所有人都上了马,子恒从阉马身上直接滑到快步背上。连翘和枫十四是惟一没有在马鞍上坐立不安的人,他们的坐骑也不像其它马匹一样,随着主人紧张的情绪而来回踢蹬。
欧阳誉想同时拥抱他的妻女,他们全都是又哭又笑。欧阳师傅正努力握住每一只伸向他的手。除了厌火族人、连翘和她的护法之外,每个人都在彼相互祝贺,仿佛这个任务是大家一起完成的。
“什么,子恒,原来是你!”欧阳潜老婆喊道,她的圆脸配上那顶头盔看上去很奇怪,因为辫子的关系,头盔始终歪戴在她的头上。“你的脸上都是些什么,年轻人?我很感谢你,但我可不许你这副样子坐在我的桌边……”
“没有时间说这些了。”子恒对她说,同时毫不在意她脸上的震惊,向清可不是一个在说话时能随便被别人打断的女人。但白袍众的号角现在已经不再吹响警报,而是改成了另一种号声,如同短促而不断重复的喊叫,尖利的声音持续不断。那应该是一种命令。
“令老典、欧阳誉,带着欧阳师傅和女人到你们知道的那个藏身处去。尸弃,你和他们一起去,还有小丹。”这样,鬼断怨和鬼指残得也就会跟去了,“千万要小心。”
子恒想,这样他们的安全应该就没问题了:“行动的时候要安静,安静比速度更重要,至少暂时是如此。现在就走。”
被子恒点名的人毫无异议地向西方跑去。只有欧阳潜老婆双手紧抓着马的鬃毛,最后还回头瞪了他一眼。小丹的顺从让子恒有些吃惊,以至于过了一会儿子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直接叫了令老典和欧阳誉的名字。
连翘和枫十四仍然留在他身后,他回头锐利地看了他们一眼:“能稍微帮帮忙吗?”
“大约,但不是用你希望的方式。”鬼子母镇静地回答,仿佛一里外根本没什么骚动的白袍众营地。“我今天的理由和昨天并没有差别,但我觉得,大约……哦……半个时辰以后就会下雨了,大约更快,我估计是倾盆大雨。”
半个时辰,子恒嗯了一声,转向留下的红河小伙子。他们都在打着哆嗦,渴望逃跑,但也紧紧握着长弓,一直到指节泛白。他希望至少他们都能记得带着备用的弓弦,因为就要下大雨了。
“我们,”子恒对他们说,“要拖住白袍众,这样欧阳誉老婆、欧阳潜老婆他们才能平安地离开。我们要沿着北方大道吸引他们一直向南,直到我们能在大雨中甩掉他们。如果有人想退出,最好现在就离开。”有几只握住马缰的手颤抖了起来,但他们全都坐稳在马鞍上,看着他。
“很好,像疯子一样喊叫,让他们听见我们。一直喊叫,直到我们到达大路。”怒吼一声,子恒掉转快步的马头,向北方大道奔去。一开始,他不确定他们都会跟上,但小伙子们狂野的呼喊和雷鸣般的蹄声很快就淹没了他的吼声。如果白袍众没听到,那他们一定都聋了。
当他们到达北方大道上时,有些人还是一个劲地高喊着。他们掉头向南,没命地向夜幕奔去,一些人发出响亮的笑声、激动的喘息。子恒将身上的白披风甩到地上。号角声还在响着,只是已经有一些模糊了。
“子恒,”汪泽高喊着,向前探过身,“现在我们要干什么?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下一步,我们去猎杀黑水修罗!”子恒回头喊道。从他们加倍厉害的笑声里,子恒听得出,他们不相信他,但他能感觉到连翘的目光就钉在他的后背上,她知道。夜空中,震耳的雷鸣响应着敲响大地的马蹄声。
当令公鬼和马鸣蹒跚地走过荒芜而仍旧阴暗的谷底时,黎明的影子正在逐渐缩短,变浅,浓雾笼罩的昆莫被他们留在了身后。干燥的空气预示着酷热即将来临,但微风仍然能给没穿外衣的令公鬼送来阵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