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敲门声传来,淡黄色头发的黎枫将头探进房间,“马鸣来了,朅盘陀王,他说是你要他来的。”
四个时辰以前,令公鬼一得知马鸣回到了城里,就立刻派人去找他了。这次马鸣出城的借口是什么?现在是他终止马鸣推托的时候了。“等一等。”他对面前的女人们说。智者们几乎像鬼子母一样让马鸣不安,面前的这三个人也会让马鸣的精神发生动摇。他在不假思索地利用她们,他也会这样利用马鸣。“让他进来,黎枫。”
马鸣带着笑意走进房间,仿佛这只是酒馆大厅,他的绿色长衫敞开着,中衣的扣子只系了一半,银狐狸头挂在汗水淋漓的胸口上。虽然天气炎热,但那条用来掩盖疤痕的暗色丝巾仍然围在脖子上。
“对不住耽误了这么久,有几个雨师城人自认为他们很会玩牌。他就不会弹点快乐的曲子吗?”马鸣嘴里问着,猛地将头转向万剑。
“我听说,”令公鬼说,“现在每个能拿起剑的年轻人都想加入貔虎军,奚齐和彬蔚不得不将他们赶走,楚焱已经将他的步兵数量扩充了一倍。”
马鸣正准备坐到刚才为王用征准备的椅子里,听到这话却愣了一下:“这倒是真的,有许多小……年轻人想成为英雄。”
“貔虎军,”纯熙夫人喃喃地说,“古语称为‘失突虎贲’,传说中一支英雄的军队,虽然在持续三百余年的战争中,它的成员一定已经有过无数次的更替。有人说,锡城被摧毁之后,他们守卫着简翊本人,是在黑水修罗的猛攻中倒下的最后一批战士。传说在他们倒下的地方涌出了一股泉水,纪念着他们的牺牲,但我宁愿认为那股泉水是早已经在那里的。”
“这些我可不知道。”马鸣碰了碰狐狸头徽章,声音重新有了力量,“一些傻瓜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个名字,他们就全都用它了。”
纯熙夫人轻蔑地瞥了那枚狐狸头一眼,挂在她额头上的那颗紫龙晶微微闪烁了几下,但它的角度应该不会反射灯光。
“看起来你很勇敢,马鸣。”纯熙夫人的话里不带任何情绪,随后的沉默却让马鸣的面孔渐渐变得僵硬。“很勇敢,”她最后说道,“率领失突虎贲渡过望江一直向南,去抗击锡城古国人,甚至比这个还要勇敢。有谣言说,你独自一人去探察道路,奚齐和彬蔚全力奔驰才追上了你。”半夏重重地哼了一声,作为对纯熙夫人的陪衬。“但这对于一名率领军队的年轻贵族来说算不上是明智。”
马鸣的嘴唇扭曲着:“我不是贵族,我有我的自尊。”
“但确实是很勇敢,”纯熙夫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马鸣在说什么,“锡城古国人的补给车队被烧,前哨站被摧毁,爆发了三场战斗。三场战斗,三次胜利,虽然你的人在人数上处于劣势,却没有什么损失。”
纯熙夫人用手指抚过马鸣肩膀上一处衣服的裂口,马鸣则尽量向椅子里面缩进去。
“是你被战争所吸引,还是你引起那些战争?看到你能回来,我几乎要感到惊讶了。人们纷纷传说,只要你继续留在那里,你就能把锡城古国人赶回到漆水河那边去。”
“你认为这很好笑吗?”马鸣几乎是咆哮着说道,“如果你有话要说,那就说吧!你尽可以去扮演一只猫,但我不是老鼠。”他瞥了半夏和鬼笑猝一眼,看见那两个女人正抱着胳膊盯着他,便又用手指摸了摸银色的狐狸头。他肯定要在心里估量一下,银狐狸头可以阻止一名女子对他进行导引真气,但如果是三个呢?
令公鬼只是看着这一切。看着他的朋友节节败退,让令公鬼更容易对他施展手段。我自己还有什么选择吗?这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要做他必须做的事。
鬼子母的声音如同蒙上了一层冰霜,令公鬼几乎觉得她正在响应他的想法。“我们全都在做着我们必须做的事,这是因缘为我们立下的定数。某些人要比其它人缺乏自由,这和我们是在选择还是在被选择并无关系,定数中的事情,必然会发生。”
马鸣完全没有任何软化,是的,他显得相当警觉,甚至有些愤怒,但态度依然强硬。他就像是一只被三条猎犬逼到角落里的公猫,很可能在下一个瞬间就会猛烈地反扑过来。除了他自己和这三个女人之外,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
“你总是不得不将一个男人推到你计划中的某个位置上,对不对?如果他不愿意被你牵着鼻子走,就把他踢到那里去。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不要瞪着我,半夏,我爱怎么说话是我的事。真不让人活!现在就差湘儿站在这里拉自己的辫子,还有仪景公主的趾高气扬了。好吧,听到那个讯息的时候,我很高兴她不在这里,但即使湘儿在这里,我也不会任由————”
“什么讯息?”令公鬼厉声问道,“什么讯息仪景公主不能知道?”
马鸣看了纯熙夫人一眼:“也就是说,有些事情你还没刺探出来?”
“什么讯息,马鸣?”令公鬼又问道。
“银蟾女王死了。”
半夏张大了嘴,将双手捂在嘴上。纯熙夫人悄声说着什么,仿佛是在祈祷。万剑的手指依然流畅地拨弄着琴弦。
令公鬼觉得自己的肠胃几乎都被翻出来了。仪景公主,原谅我。在他的心底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回音。风乐瑶,原谅我。“你确定?”
“我没见到尸体,但我可以确定,穆成桂似乎已经被立为锡城古国国主了。当然,他也宣称自己是雨师城的国主,这会是银蟾女王做的事情吗?难道她认为,在这个非常时刻,需要一个强硬的男人来力挽狂澜?会有什么人比她更强硬吗?只不过,南方的锡城古国人中传出了谣言,人们已经有几十天没看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