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在意那些囚犯,”令公鬼对她说,“她们会一直保持那种样子的。”
“但是令公鬼,我一直觉得有某种重要的事情,只是我还没办法辨别清楚,那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
“‘如果你并不知道一切,你也必须利用你所知道的继续下去。’”令公鬼带着玩笑的意味说道,“我似乎总是有不知道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我知道的都不太够用,但除了继续下去,我别无选择,不是吗?”这句话里当然没有疑问。
巫咸走了过来,他显然已经很疲倦了,但还是充满了力量。“令公鬼,他们说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但你答应过要尽快和我谈谈。”他的耳朵突然不好意思地抖动了两下,那种带着轰鸣的嗓音也变得哀伤。“我很对不住,我知道这不会是令人高兴的事情,但我必须知道,为了那本书,为了诸纪元。”
令公鬼笑着站起身,拉住黄巾力士敞开的长衫。“为了诸纪元?作者们都是这样说话的吗?不必担心,巫咸,那些事我还记得很清楚,我不会忘记的。”虽然令公鬼还在微笑,但一股严酷、刺鼻的气味突然从他身上发出来,又突然消失了。“还是先让我们回到雨师城,洗个澡,躺到床上以后再说吧!”令公鬼挥手示意柯朗到他身边来。
那个男人并不瘦小,但他移动时却显得很犹豫、瑟缩。他的双手收在腰间,更加深了子恒的这种印象。
“真龙大人?”他歪着脑袋说道。
“你能制造出遁道吗,柯朗?”
“当然!”柯朗开始揉搓起双手,用舌尖舔着嘴唇。子恒有点好奇,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么战战兢兢的呢,还是因为他在和转生真龙说话?“只要学生表现出足够的力量,左庶长就会教导穿行的技巧。”
“左庶长?”令公鬼眨眨眼。
“是萧子良大人的称号,真龙大人,在古语里,它的意思是,领导者。”那个家伙的笑容显得既紧张,又骄傲。“我在那座农庄里看了很多书,卖货郎带来的每一本书我都看过了。”
“左庶长,”令公鬼不以为然地嘟囔着,“嗯,就这样吧!为我造一个通往雨师城附近的通道,柯朗。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又应该为它做些什么。”然后他仿佛是有些悔恨地笑了笑。那笑声让子恒又觉得皮肤开始发麻。
在雨师城东北方几里外,是一座远离道路和人居的宽阔低矮山丘。地面逐渐向四周倾斜,稍微有一些起伏;如果没有偶尔出现的灌木丛阻挡,视野可以达到一里外之处,直到看见环绕在周围的森林。突然间,山丘顶上出现一道垂直的光丝,它比骑在马上的人要更高一些。光丝迅速旋转展开,变成一个方形的开口。开口所在的地面上,棕色的枯草都被劈成了两半,任何剃刀都无法削得如此整齐。
通道完全展开的同时,戴面纱的厌火族人从里面纷纷涌了出来,男人和枪姬众迅速向周围散开,包围了这座山丘。四名目光锐利的毕月使也随着厌火族人走出遁道,占据了遁道周围的位置,所有人都警觉地监视着环绕这里的森林。周围虽然只有被风吹动的尘土、杂草和树枝,四名毕月使却依然如同饥饿的猎鹰搜寻兔子一样盯着前方,兔子在提防鹰的时候也会有同样的专注,只是眼神绝不会如此凶恶。
涌出的人潮并没有中断,厌火族人走过后,紧跟着的是骑马的雨师城人,他们呈两列纵队跑出通道。殷红的苍天之旗一过通道就立刻被高高举起,飘扬在他们头顶。
队伍全部出了通道后,崔戍马上在前方的山坡重组队伍,士兵们都戴好了标显军阶的头盔和臂鞲,骑枪抬起到完全相同的角度。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只要崔戍一挥手,他们就会朝任何方向冲锋。
跟随着最后一名雨师城人的步伐,子恒骑着快步跑出通道,这匹深褐色的骏马从杜麦的井附近的山丘一跃跨进了雨师城的山丘,子恒不由自主地随着它的动作俯下了身体。通道的上缘和他的头顶还有相当的距离,但他见识过这种通道的破坏力,他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当实验。
巫咸和平措紧跟在他身后,黄巾力士徒步走在地上,肩头扛着他的长柄大斧;走过通道时,他还要弯下膝盖。他们身后是锡城人。他们还没接近那道门时就已经俯下了身体。潘上造举着红狸力旗,那是子恒的旗帜,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沈秦举着红鹰旗。
子恒努力不去看那些旗,特别是那面红鹰旗。锡城人对于这件事有着自己的理解,子恒是一位庄主,所以他必须有旗帜。子恒是一位庄主,但当他命令他们拿掉这些他娘的旗帜时,旗帜消失的时间从不会很久。
红狸力旗标志着一些不属于子恒,子恒也不想得到的东西;而红鹰旗……超过两千年以前,锡城在黑水修罗战争中毁灭。将近一千年后,锡城古国吞并了一部分曾经是锡城的地方,竖起这面旗帜就意味着对于锡城古国的反叛。传说一直萦绕在一些人的脑海里,锡城人也并没有多少自己是锡城古国臣民的概念,但女王的意志是不容改变的。
子恒曾经见过新一代锡城的女王,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还是在海门通时。那个姑娘那时并不是女王。严格来说,现在她也不是,她还没有正式在玄都称王。
仪景公主是一名令人愉悦的年轻姑娘,而且非常漂亮,虽然子恒并不会特别被她的灰发吸引。当然,她有一点自负,毕竟她是一位公主。她应该很喜欢令公鬼,子恒不止一次见过他们在墙角里依偎在一起。
令公鬼不止是要将锡城古国的银蟾王座给她,还要把雨师城的太阳王座也一并交到她手里。她肯定会很感激令公鬼,也很可能会因此而放过这面红鹰旗。看着锡城人在这两面旗帜下列队,子恒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这件事可以留到以后再去担心。
锡城人并不像军队般严整,他们大多像欧阳隼一样,是农夫的儿子和放羊的,但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每五人一组,其中第五个人抓住另外四匹马的缰绳,其它人则快速下马,擎起上弦的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