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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绅村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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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倒霉的老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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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萝头对女人的关爱,体现在具体细节里。他明知道徐大风背叛了他,不会像村里莽夫一样,把她摁在地上一顿暴揍。胡萝头不会这样做,他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撤下,红里透白的脸色一点没有变,依然像以前一样。以后好长一段时间,在胡萝头外出场合,徐大风紧跟其后,有说有笑,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胡萝头拿到人证物证是几个月后的事儿,徐大风怪不到别人,都是她娘罗素辰肚子里藏不住事儿。

    那天,胡萝头拿出两根金灿灿的金条摆放在她前面的槐木桌子上,那耀眼的金光把人的眼睛刺瞎,罗素辰恨不得一口吞进肚子里,也就顾不上母女情深,想出所有能讨好胡萝头的事儿和拜年话,讨胡萝头的欢心,换得两个发贼光的金条到手。

    “我跟你说这个事儿,胡相公,你可不能生气。”

    胡萝头对这位丈母娘的脾气秉性了解的如同她的tong##体一般。俩个人也有几次那种关系。胡萝头不吭声,罗素辰两张薄嘴皮子就开始了。胡萝头有意无意看了罗素辰一样,她浑身上下发颤,唯恐自己那句话说不好,惹毛了眼前这个活阎王。话不能全说,全说她没命,徐大风也活不成,又不能不说。不说些实话,胡萝头会感到这两根金条不值当,以后别的事儿不高兴,他变卦要回去,亏了本。

    “我看这人像是拍婆子灌***的。看到大风凝住了,拉着大风进屋,不干啥好事儿。我一顿臭骂,亲娘祖奶奶骂了一遍。那人看我发火,提上裤子就跑了。”

    胡萝头轻咬嘴唇,把一肚子火气生生压了下去。

    胡萝头先是发现了张德祥丢下的那把枪牌撸子,徐大风塞在枕头底下,而后又找到了那本《神龙兰亭序》,被徐大风塞进衣箱里。东西放在原地,胡萝头没有动。

    张德祥拿到钱,没有抱着金银珠宝直接找徐大风。张德祥也是人中精,水中龙,可不干那些瓠子秧子缠南瓜的蠢事。他花了2根金条,在省城开封买了一套宅院。丫鬟老妈厨子找好,亲自找到罗素辰的娘家哥哥出面,在八月十五那天把罗素辰请到开封,一番炫耀后和盘托出心里话:“只要你答应将徐大风嫁给我,或者同意和徐大风约会帮忙,瞒住胡萝头,这个家就是恁的,这些老妈子丫鬟厨子都是你的,每月还有养家糊口的花销。从今天开始,你过上地主老财阔太太的日子。”

    胡萝头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人物,出手阔绰大方,银元金条没少给罗素辰,要不然,她也不会让徐大风无名无份地跟着胡萝头。今天让罗素辰明白了,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和张德祥比,胡萝头就是井底的蛤蟆,村里的土财主。

    对于张德祥提出的要求,罗素辰满口答应。只要是胡萝头外出,罗素辰就会给张德祥送信。有时罗素辰会编些理由带着徐大风去开封小住几日。胡萝头一直相信罗素辰,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家贼,徐大风和张德祥鸳鸯戏水,铺床叠被,胡萝头居然没有发现。

    转眼到了深秋,地里玉米棒子上了墙和树,红薯下窖,花生入囤,雪一样洁白如玉的棉花垛了起来。乡村猫冬的日子开始,老抬们最繁忙的日子也开始了。

    刘汉山好几天不回家。他带人去附近村里收棉花。去年刘汉山在红庙集当行伍,认识一位军阀军需官,知道国内狼烟四起,一会儿是外国人和中国人打仗,一会儿是**党和政府军开战,还有土匪流寇打家劫舍。这些人平时要穿衣服,死后收殓也得几尺裹尸布,军需官到处求购白布。城内布庄那点存货哪里够用,军需官只好来到乡下。

    刘汉山和孔春生说,好多佃户冬春没事儿干,要组织佃户纺纱织布,卖给军阀部队。从中秋节后开始摘第一茬棉花起,刘汉山带着几十个佃户长工走街串村买棉花,让木工打造纺棉车和织布机,准备大干一场。不久,资金就感到捉襟见肘,张德祥借的钱该还了。

    张德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见人就骂。一个大男人,借钱不还关系到名声人格的事情,决不能装孬不仁务,违约背誓。如果这样干一次,你在男人女人甚至老人孩子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张德祥这样有头有脸的世面人,落个不仗义的名声,以后再无朋友打交道,连部下也找茬离开。那个时代的男人,最看重自身名声,最懂得保护自己的人设,宁愿丢掉性命,也不愿落个不仁务的坏名声。

    为了找钱还账,张德祥想了不少注意,连天加夜抬人绑票挣钱还账。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邪,你越是需要什么,越是麻烦频出得不到。越是想挣钱,总有些意想不到的挫折,到嘴的鸭子能飞上天。张德祥以往绑票抬人,快者二天,最慢不过一个礼拜,三五百个大洋挣到手。现在需要钱,一连抬五家,居然没有挣一个大洋。

    张德祥中秋节前抬了一个山东曹县的财主,六十多岁,穿长袍大褂,后脑勺还留个猪尾巴一样的脏辫。老财主从被几个人抬上马的那一刻起,不喊不叫,不哭不闹,好像去旅游看风景般纵容。进了土山寨,要酒要肉,吃饱喝足闷头睡觉。几天后老财主家来人了,后面跟着张德祥的老娘。原来,老财主是张德祥的亲姨舅,张德祥姥娘和老财主的娘是一娘同胞的亲姐妹。张德祥不知道这层关系,只得好酒好肉招待。老财主占便宜上瘾,住下不走,说外甥这里吃得好,喝的美,不想回家了,要入伙当老抬,张德祥的姥娘出面,生拉硬拽才弄走。

    第二位抬的是尉氏县城的一位太太。她男人在开封开药铺,生意红火,挣了不少钱。这个世界的男人有一个共性,只要有钱有权,男人都不会专情。自己想专情也很难,总有各色美女扑上来。她男人外面有三房姨太太,一个个风骚靓丽,每天使出浑身解数,讨男人欢心,原装旧爱只能熬活寡。当她被绑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激动心情。不到半天,就和抬她的小队长黏糊起来。她被老抬走,她男人有了抛弃她的借口。没几天,休书送来了,男方把她扫地出门,一个钢镚不掏。张德祥只好让罗素辰从中做媒,把女人嫁给了自己的部下,再也不提赎金的事儿。

    有了前几次赔本赚吆喝的生意,张德祥很窝火,把那些办事人骂个狗血淋头。这次经过千挑万选,确保不发生驴尾巴吊棒槌的亲戚朋友关系影响赎金,张德祥派人去开封省城干了一票,绑了一个七八岁的少爷回来。据线人探报,这少爷和他妈住在一个阔气的院子里,一个管家,两个保姆。不招摇,不张扬,绝对是个殷实富足之家。老抬们最喜欢抬这样的人家,叫闷头户。家里有人得了外财,人丁稀少不惹麻烦。张德祥派人抬回土山寨,没想到捅了个马蜂窝。

    那个孩子亲爹是省警察局局长武纯,他妈是武局长二十七房姨太太。武纯当局长几年挣黑钱太多,买房置业纳妾,猴子掰苞米一样,见一个爱一个。买了多少房娶了多少老婆,心里没数。当听说自己儿子被抬,马上打电话给兰封县县长,要他带兵围住土山寨,自己带一个骑兵大队火速赶到。张德祥听到消息,头一下大了,赶紧把孩子送回来。这时稍微犹豫一下,他的老窝土山寨将是血风星雨,血流成河。

    第四个抬来的是个老太太。没想到老太太五个子女不孝,不管老娘死活,谁也不出一个大子,最后把老太太送回村里。

    第五个是个未揭盖头的新娘子。杞县两个户家娶妻嫁女,八抬大轿刚走到半路,遇上张德祥的部下,新郎新娘一并带到土山寨。看守新娘子的老抬都是大龄剩男,长得瓠子脸,南瓜身,放在今天的话,他们的长相上街要被城管罚款。但这并不影响男性的性情发泄。手一摸嘴一啃,让新娘子哇乱叫,把新郎气的拿头撞墙。新郎放回去取钱,一去不回头。事主回话,人肮脏不堪,我不要了,任凭你们处置。张德祥只好把人放了。那新娘回到家,婆家娘家都往外推,都怕被老抬脏了人污了门头,新娘子最后跳河而死。

    眼看还债的日期临近,张德祥手里还缺大半,最后做了一个后悔半辈子的蠢事,去解家大楼找钱。

    张德祥现在兵强马壮,枪弹充裕。他手下有八个大队,六七百号人。他对这支队伍有绝对控制权,那帮兄弟对自己言听计从。但是,张德祥仍有缺憾,感到自己身边缺人。他不缺兵,缺少关羽张飞赵子龙那样独当一面的将才,更缺诸葛亮这样的谋臣。

    张德祥这一举动,坏了老抬一直坚持的“三不抬”的规矩。“近邻户家不抬,血缘近亲不抬,官宦学子不抬。”近邻近亲是不吃窝边草,熟人作案,日后知道了内情,早晚要遭报应。官宦之家惹不起,你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学子前途不明,说不定三五年后就当了县太爷,成为你的父母官,后果让人不寒而栗。

    张德祥第二个失误就是对解家情况不了解。且不说解家在省城京城和外省市为官经商的一干男女,只凭解家和兰封县胡萝头等几个有名的老抬的密切关系,张德祥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他更没想到,解家为富仁义,解庄百姓对解家大楼视若自己的窝。当张德祥两个大队二百多号人从解家大楼南门打到东门,而后又转攻北门,解家大楼三十多个人的保安大队,拼死抵抗。张德祥久攻不下,无计可施,他们想撤退走人。那知道解家大楼附近的农家院子里飞出了诸多砖头石头,土枪土炮,打伤了很多士兵。张德祥部下生生被困在村里。不久,胡萝头援兵带来,三面夹击,张德祥两个大队的人马装备全部被擒。

    解家大楼解飞龙是个五十多岁的高个男人。面皮白净,慢声细语,属于男女老少见了不畏不惧的善良人。他看到满院的俘虏,对保安队长解三胖道:“先关到后面的红薯窖里,然后派人给张德祥送信,让他过来领人。”

    “解东家,可不要心软,便宜了那个小子!”胡萝头坐在一边,左腿压着右腿,不停地颤抖着。嘴里喝着茶,手里夹着烟。他左边是徐大风,右边站着冯春娇。

    “胡司令,让他出点血,掉点肉,然后扒层皮,算是犒劳胡司令和弟兄们。”

    “张德祥这孙子不讲道义,敲一笔算是给他个教训。明天他来领人,叫他把骑兵大队送我。”

    张德祥突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解飞龙让胡萝头的部下送信要马匹装备,已经说明一切。他腿脚发软,没有勇气走进解家大楼。自己拉的屎,没有其他人给擦屁股,不论是去低头认罪,还是去签城下之盟,他必须鼓足勇气去。为了尽可能不受辱,像刘皇叔刘备江东相亲,必须有一个赵子龙陪伴,确保万一。左挑右选,自己部下一帮坏种,竟挑不出一个够个的人。看到卫兵队的刘汉俊,他脑门儿一亮,骑马去了前刘庄。

    刘汉山第一次走进解家庄园,心里暗叹户家的富足。这哪是财主的家,纯粹是皇家宫廷,王爷府邸。解家庄园按照三里三筑园,也就是绕庄一圈共三里三。两座蓝砖三层主楼,底座两米高,楼顶有城垛、远看似皇冠。前面梯次鳞比的厢房瓦屋,由南向北梯次增高,足有上百间。据说,设计解家庄园的是京城皇家园林的设计师,留过洋,获过国际大奖。大门别具一格,大圆圈门为头门,二道门、楼门都是南方珍木修制,并用铁皮包定,每门千余斤,都用上千颗银元大小的铁钉穿木相连。庄园四周有城墙,上面能走独轮车,墙四周有垛楼,保安队在上面放哨。大圆圈门前有一条东西大街,大街以南为解家佃户,有宋、刘、孟、蔡、张等十多个姓氏。房子是解家盖的,为佃户居家生活提供便利。解飞龙兄弟为人厚道,每年与佃户收获粮食按四、六分成,有些年头收成不好,解家也就找个借口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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