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样说。”田春达说,“如果是玻璃导致的,那么也是驾驶员处于坐姿状态时被玻璃刺伤。这时候,如果大血管破裂,要么会发生血液的喷溅,要么就是大量血液流淌下来。现场的车内没有喷溅状血迹,而如果是流淌的话,就会流淌到驾驶员坐不到的地方,坐着的地方应该是空白区。”
“可是这个坐垫上全是血。”林峰说,“没有空白区。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血是慢慢流淌下来的。”田春达说,“随着血液的浸染和驾驶员坐姿的调整,流下来的血液变得均匀了。”
“也就是说,车祸后到驾驶员下车的时间,不足以形成这样的血迹形态。”林峰沉吟道。
田春达伸头在车内看了看,说:“车子要原样拖回停车场,里面的物品不要轻易挪动。拖动的时候,也要固定好车子,防止里面的物品发生位移。对了,车内照片都拍了吧?一定要固定好。”
背着相机的林峰在一旁点了点头。
田春达仔细看了看驾驶座车门,然后将车门关闭,蹲在尸体的旁边,掀起了盖着尸体的裹尸袋的一角,大概看了看尸体的模样。派出所民警在抵达现场的时候,应该是对尸体进行了挪动。从视频上看,死者下车后,是一个踉跄趴倒在地上,处于俯卧位就没有再起来了。而现场尸体的姿态是仰卧位,白色的衬衫腹部已经变成了红色,被血液浸染。灰色的短裙前面,也几乎全部被血染了。
既然血迹的位置靠上,那么田春达之前担心的流产大出血什么的可能性,也就排除了。他将手伸进掀起的尸体袋内,摸了摸死者的腹部。此时还能感受到尸体的温度,但是并没有碎玻璃扎在腹部,因而感受不到硬物。
田春达的心里大概有了底,说:“肯定不是单纯的交通事故,这样吧,尸体立即拉去解剖室,法医马上就开展尸体解剖。车子拉去停车场,林峰先对车内容易黏附指纹的地方进行勘查,对车内孤立的血迹进行提取。等法医解剖完了,在停车场集合。”
田春达心里清楚得很,如果真的有侵害事件发生,真的有犯罪行为存在,最大的可能,还是在车内发生的。因为在他关闭车门的时候,确定车门把手上没有擦拭状血迹。如果是在车外受伤后,再开车驾驶的话,车门把手上不可能没有血迹。
那么,如果在车内发生犯罪行为,大概率犯罪分子也是在车内的。所以,对车内的勘查,寻找痕迹物证显得尤为重要。
当然,在倾尽全力寻找痕迹物证之前,得先搞清楚案件的事实大概是什么样的。死者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受伤后驾驶车辆行驶而不报警?如果说她是因为失血过多,意识丧失而撞击小货车的话,那么致伤行为就在她的死亡过程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了。可是,如果真的是失血性休克导致意识丧失,她为什么能在撞击后自主下车呢?
疑团很多,但必须从尸体查起。
交警是有交警的专业技能的,他们从密集的车流中,硬是分离出一条通道,让清障车开了进来。然后在我们的共同监督下,清障车在保证宝马车没有过度颠簸和倾斜的情况下,把宝马车拉走了。运尸车也顺着这条通道,赶到了现场,将尸体拉走了。
刑警和法医忙活了这半天,才坐上韩亮的车,向公安医院解剖室赶去。
上车的时候,董勋所长也将这短短一个小时之内,侦查员调查的有关死者的具体情况通过警务通传了过来。
侦查部门很快就通过宝马车的车牌照,锁定了宝马车车主。根据人像初步比对,确定死者就是宝马车的车主,国虹。
国虹,女,三十岁,南山市本地人,硕士学位,现在是天一房地产开发公司副总裁兼营销总监。
国虹是个姿色出众的女人,学历高,智商高,情商也高,所以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这家规模很大的公司的高管位置,年薪百万。用他们公司的人的话描述,国虹是个出名的交际花,她的仰慕者众多,但她能够不吃任何亏,就将那些仰慕者玩弄于股掌之上。但据国虹的闺蜜好友们反映,国虹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而是一个性格温柔、热心助人的人。不管谁说的是事实,经过调查,因为国虹身处高位,所以和她联系的客户、领导、合作伙伴众多,调查起她的社会矛盾关系,实在是太难了。
从昨天晚上吃晚饭,到今天上午事发,国虹究竟见过多少人,这实在不太好调查。一开始,侦查员觉得通话记录肯定不会太复杂,但他们调取完话单后,发现这短短十几个小时之内,国虹就接了数十个电话。
侦查工作就像是陷入了泥沼,不得不先对这数十个电话的机主,逐一进行调查。
因为最先抵达现场的技术人员,第一时间就观看了视频,知道这样莫名其妙的车祸,首先要排除酒驾。所以在进行尸表检验的时候,就提取了死者的心血,并送往技术鉴定室进行加急检验。此时,检验结果也出来了,排除死者体内含有酒精。
也就是说,从警务通传过来的资料,除了明确死者的身份,其它调查工作毫无进展。而且,侦查员们到现在也不敢确定这是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还是有犯罪行为存在。
田春达知道,对尸体进行全面检验,搞清楚案件事实,是现在的首要任务。
尸体的衣物被脱了下来,平铺在殡仪馆的操作台上。韩法医正在对尸体进行尸表检验和检材提取,而田春达则先检验衣物。
除了被血染,尸体的所有衣服,衬衫、裙子、丝袜和内衣裤都没有异常。没有反穿的迹象,没有黏附异物,也没有损坏的痕迹。从衣着来看,不像是有遭受性侵的迹象。
田春达看了看尸体衣服前面大块的血染,有一些疑惑,转头回到了解剖台的旁边。
尸体此时还没有被清理,腹部以下到大腿的皮肤上也沾染了很多血迹。其他部位的皮肤看起来是苍白的。
“尸斑浅淡,估计死因就是失血吧?”韩法医说。
“我觉得田队长提的疑点对,如果是失血性休克,就不可能撞车后,还能自主下车了。”韩法医说,“失血和颅脑损伤不一样,又不会出现中间清醒期。”
尸体的尸僵还没有完全形成,田春达拿起死者的双手,看了看,又看了看死者的唇角,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死者的唇角和甲床有一点泛紫?难道是光线的原因?”
在场的人切换着光线角度看着,依旧能看出死者煞白的嘴唇、指甲的角落有淡紫色。
“排除了窒息的损伤,窒息是不可能的。”韩法医说,“总不能说,这淡紫色是猝死征象吧?撞车了,吓得心脏病犯了?”
田春达摇了摇头,说:“别急,检材都提了吗?”
对于女性尸体,法医需要常规提取口腔、**、**和肛门拭子,以及心血和指甲。
“提了,让韩亮先送去检验了。”韩法医说。
田春达点了点头,拿起浸湿的纱布,将死者腹部至大腿之上那些部分凝结的血迹慢慢擦掉。
“不对啊,死者的腹部有伤!”田春达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拉紧了死者紧绷的腹部皮肤,有三条黄色的脂肪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