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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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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浑河血战——最后的戚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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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率先冲出车阵,试图突围的是戚金所带领的西路军,两千酉阳兵和两千浙军组成的西路军共有四千人之众。这四千人突然亮起火把,向着围攻的八旗军营地冲锋的阵势着实惊人,尽管八旗军的绝对数量远大于明军,可是这四千西路军向着一个点突围而去,仍能在局部造成不小的数量优势。

    在正西方向扎营防守的是正蓝旗固山额真、努尔哈赤的第五子、四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眼见这伙势穷的明军竟然有胆子突围,睡梦中的莽古尔泰被仆从们急忙叫醒,匆匆披上了甲胄。

    “勇士们!”莽古尔泰扬起马刀高呼道,“擒斩明贼,大功一件!都不要慌乱!,列阵迎敌!”

    正蓝旗兵丁们算得上训练有素,他们迅速结阵,准备迎接西路军的冲击,只是他们刚从睡梦中醒来,有不少人都来不及穿戴好甲胄,只能寄希望于暂时迟滞西路军的突围步伐,等待友军从后方包抄了。

    眼看正蓝旗短时间内已经列阵完成,即使甲胄不全,戚金也并不打算与他们硬碰硬,冲击到离正蓝旗七十步距离时,戚金命令全军止步,浙军鸟铳手们站了出来,列阵装药。

    “明贼!明贼要用火器了!”眼看西路军掏出了黑洞洞的鸟铳,正蓝旗阵型中有兵丁惊叫了起来,队列开始骚动。

    莽古尔泰虽也是一员战功赫赫的猛将,可是以往对付明军火器,要么依靠重甲,要么依靠楯车,在如此甲胄不全的情况下迎战明军火器还是头一遭。

    更重要的是,莽古尔泰此前对付的都是辽军,辽军因担忧鸟铳炸膛,又不喜鸟铳的昂贵,因此使用的火器多是造价便宜但射程很短的三眼铳,眼前这伙明军使用的鸟铳精度几何,威力几何,莽古尔泰全然不知。

    “别散开!别散开!”莽古尔泰指挥道。他认定这种铳管细长的火器不会有多少威力,若是此时叫兵丁们站成散阵,明军一个冲击,只怕包围圈就要破了。

    “开火!”戚金苍老浑厚的嗓音响起,一千条浙军鸟铳如同毒蛇般吐出了火红的信子,着甲不全的正蓝旗阵型中响起一大片惨叫声,整个阵型如同被剥了一层皮一般,站在外侧的兵丁们割草一样地中弹倒地,这一轮齐射少说也给正蓝旗造成了两三百的伤亡,正蓝旗阵型瞬间开始骚乱。

    “列阵!列阵!”莽古尔泰用手上的马鞭抽打着试图后退的包衣们,阵型又被勉勉强强地重组了起来。可是西路军那边,浙军们打完一轮鸟铳后便侧身让了开来,两千多如狼似虎的酉阳兵们身穿棉甲藤盔,在冉家诸将的带领下向正蓝旗阵线发起了白刃冲锋。

    “杀呀!”马祥麟和秦民屏所率领的两百石柱军残部,也混在酉阳兵当中冲了上去。在这些重甲川军的冲击下,正蓝旗的阵型土崩瓦解,白巴牙喇、红巴牙喇武士们以及士气较高的步甲兵、马甲兵们仍不溃散,与西路军们混战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能冲的出去!”戚金见战况开始朝己方有利的一边倾斜,正要命令浙军拔刀加入混战,却发现自己的西南方向出现了一支八旗骑兵。

    这支骑兵正是黄台吉所率领的正白旗骑兵,他估计明军可能会在夜晚选择突围,因此命令正白旗所有骑兵睡觉不许卸甲,并派专人密切注意明军动向,一旦情势有变,立刻全部骑兵上马追击。

    就在川军与正蓝旗展开混战,西路军即将突出重围之际,黄台吉率领正白旗骑兵迅速上马包抄,朝着川军的侧后袭来,一旦黄台吉得手,则川军遭受两面夹击,必死无疑。

    “快!朝着南面列阵!”戚金急忙下令道,“护住川军的后方!”

    浙军急忙转向南面列阵,可是匆忙之间,鸟铳已经来不及重新装药,只能让狼筅手与镗钯手们顶到阵型前面,以期能够阻挡住来势汹汹的正白旗骑兵。

    “呼嘞——”正白旗骑兵们在冲锋中发出恐怖的尖啸声,这凶猛的声势令浙军们人人胆寒,有两人甚至丢下武器掉头逃跑,后方指挥的戚金亲自拔刀将这二人斩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正是死战之际,众将士须为国尽心用命,胆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在戚金的弹压下,浙军的阵型算是稳当了下来,这些浙军军士们半年前还是矿工和农民,尽管戚金按照戚家军的军法对他们进行了严格训练,可是短短半年间,他们的战力比起曾经的戚家军还是差了许多。

    然而仅仅是面对八旗骑兵冲锋能保持阵型不溃散的这一点,浙军便已经比大部分明军强上许多了。

    正白旗重甲的红巴牙喇在前,马甲兵们在后,在撞上浙军阵型前,精通骑射的八旗勇士们先是放了一波箭,给浙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快!后排的人填到阵亡的位置上去!”戚金话音未落,正白旗骑兵便迎头撞上了浙军的阵型,镗钯手们给正白旗骑兵们造成了一些伤亡,可狼筅的表现却令人大跌眼镜——这种由竹子改造而来的武器对付沿海的倭寇有奇效,对付八旗的冲击却强度不足,竹竿没能顶住具装骑兵的重量断裂开来,狼筅手们被撞得飞了出去,浙军阵型大乱。

    “不要怕!杀!”戚金为了稳住阵线,拔出了腰刀,与副总兵张名世,以及身边亲卫一道加入了搏战。在砍杀了几个落马的八旗兵之后。他绝望的发现自己耗费半年心血建立的浙军正在崩溃。面对重甲骑兵的冲击,这些身穿半身罩甲的浙军军士们毫无装备优势,阵型一被冲出了缺口,便立刻演变成了崩溃之势,军士们狼奔豕突地四散而逃,兵败如山倒。

    “将军!快撤吧!”张名世拉住戚金的胳膊道,“此地危险!撤回车阵里吧!”

    “名世啊,自戚家军覆灭后,老夫的毕生所愿便是重振戚家军,你晓得的吧?”戚金挣脱开张名世,绝望地说道。

    “将军!现在莫说这些!快撤吧!”

    “朝廷衮衮诸公,因文废武,老夫忝居松江总兵之职多年,却因粮饷不济,欲编练新军而不可得,如今花甲之年,承蒙圣上不弃,令老夫练兵援辽,这才有了这支浙军,念及此处,何其幸哉!”

    “将军!”

    “如今老夫身率三千浙江健儿援辽,未曾想即将在此地覆灭,我戚金有何面目,面对浙江父老?”

    火光、厮杀与金铁交击之声中,戚金摘下头盔,露出了白发苍苍的头颅。

    “名世,老夫今日决意战死于此地,以谢天恩,你速速退去吧。”

    “将军!”张名世哭道,“将军既决意殉国,末将安敢独生!愿追随将军,战死沙场,实为末将此生之幸!”

    “好!好!”戚金笑道,眼中闪烁着泪光。

    “戚帅!卑职来见你了!”戚金举起腰刀,朝着正白旗骑兵奔去。

    “鞑子受死!你戚家军爷爷来也!”

    人喊马嘶,杀声不断,戚金的白发头颅,在正白旗骑兵的来回驰突当中,被某一骑挥刀斩落。

    “二叔!二叔!”冉天胤对冉见龙喊道,“鞑子骑兵打散了戚军门的浙军,从咱们背后杀来了”

    亲自搏杀的冉见龙已经浑身是血,眼见正蓝旗就要坚持不住,这个当口,鞑子骑兵却从背后冲来了。

    “日麻鞑子!”冉见龙骂了一句,随即喊道,“左营弟兄,随我阻截鞑子骑兵!”

    “二叔!我跟你一起去!”冉天胤叫道。

    “滚蛋!”冉见龙一脚踹开冉天胤,“你二叔还不老呢,杀几个鞑子不在话下。”

    “你带好文焕、文光两个弟弟,平平安安地出去!二叔和左营弟兄给你们挡住鞑子!”

    “二叔!我”

    “别淌马尿!让他妈石柱佬看见了笑话!”冉见龙骂着,自己的眼泪却也淌了出来。“回酉阳以后,记得每年给你二叔上根香。根你爹说,你而二叔没给老冉家丢人!”

    冉见龙没有多废话,便领了酉阳军左营五百号人挡在了正白旗骑兵跟前,列阵以待。

    前方,与川军交战的正蓝旗支撑不住,溃散开来,秦民屏、马祥麟、冉天胤、冉文焕、冉文光等诸将终于突出包围,往辽阳方向而去,冉见龙与左营五百名将士,则渐渐淹没在了八旗铁骑与蜂拥而来的步兵当中。

    “四贝勒爷!有一部明贼从三贝勒的正蓝旗那边突出去了!”黄台吉身边的甲喇额真石里泰说道。“咱们追还是不追?”

    “追!为什么不追!”黄台吉回答道,“说不好明贼主帅就在这伙兵当中!”

    与此同时,其他几旗的骑兵终于赶来,也打算追击突围而出的西路军们。

    “明贼骑兵!”后面不知那个兵丁高喊了一声,黄台吉回头看去,看见一百多明军骑兵从车阵中策马奔出,趁着八旗骑兵们都被西路军吸引的空当,往东南方向奔去。

    “明贼怎会有骑兵!”黄台吉大惊,心中不禁寻思,会不会这伙明军的主帅,此刻就在这伙骑兵当中尝试突围出去?

    “看!是明贼的帅旗!”又有兵丁大惊小怪的往北指道。又见有一千左右的兵马,打着明军主帅的大旗往北面突围去。此时,不光是其他几旗的额真们不知所措,就是聪明绝顶的黄台吉也愣住了,这三路,到底谁才是明军主帅?

    “石里泰!你带三百骑兵,追南路的那伙明贼骑兵!”黄台吉下令道,“我亲自去追北面的那支,至于西边的,交给其他几旗的弟兄吧!”

    “属下得令!”石里泰领了军令,率领三百骑兵追击而去。

    快跑!快跑!吕涣真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夜晚的辽东大地像是一只吞噬人类的巨兽,稀稀拉拉的树木像是奇形怪状的利爪,在大军兵败,战友阵亡的情况下,吕涣真颇有些草木皆兵了。

    红字营残余的一百三十二名军士无言地跟随着吕涣真,在辽东大地上飞驰着。正当他们庆幸鞑子营中空虚,被自己轻易突围出来的当口,突然有后排的军士叫道:“小娘子,鞑子的骑兵跟上来了!”

    “有多少!”

    “看不甚清,大约两三百!”

    好!诱敌成功了。吕涣真心中此时喜忧参半,喜的是诱敌成功,马祥麟的西路军又少了一波追击的骑兵,忧的是三百八旗骑兵是一股可怕的战力,自己能否从他们的手中逃脱,实在难以预料。

    “戚将军,希望您在天之灵能够护佑我。”吕涣真刚刚在车阵中亲眼目睹了戚金的壮烈牺牲,此时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我若能逃得性命,必要穷尽毕生之力,将鞑子赶出我大明的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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