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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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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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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军?这伙女兵是川军?”张防守颇有些不相信。川军在浑河北岸死战鞑子的事迹当然已经传进他的耳朵,他起初是不相信,后来据派出去的几个夜不收来报,浑河那边确实发生了一场血战,援辽大军不出意外地战败了,几乎全军覆没,沈阳也落入鞑子手中。

    得到沈阳沦陷的消息后,张防守当机立断,决定收敛全堡物资,率军弃堡往西逃回辽阳。谁知过了一夜,刚打算全军西逃时,威宁堡外竟来了一伙鞑子,张防守哪有胆子出堡与鞑子硬碰硬,只好紧闭堡门,眼睁睁看着鞑子们劫掠四周村庄,打算等鞑子撤走了再实行撤军的计划。

    如今鞑子被南路军歼灭了,张防守心中却一点欣喜的情感也没有,反倒更加警惕了。堡外这伙人马来路不明,大明官军编制中是绝对没有女兵的,四川地方上的土兵倒是有可能,如此说来,这些女兵当真是川军了。

    再看她们杀戮堡外鞑子的模样,能拥有如此惊人的战斗力和胆气,再结合浑河之战的传闻,这些女兵无疑就是浑河大战幸存下来的川军残部。

    “把好堡门,没有命令,一丝丝门缝都别打开!”张防守命令道。

    沈阳陷落,半个辽东陷入恐慌与混乱,趁乱往辽阳逃散的百姓与官军不计其数。张防守明白,这样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出现官军之间“黑吃黑”的情况。辽军杀良冒功,百姓杀得,友军自然也杀得,杀了友军还能获得军械、银两与粮草,收益可比杀百姓多得多。

    这种情况下,战斗力如此之强的川军就更加要警惕了,二十几个鞑子他们眨眨眼就杀光了,真要是放进了堡里,若是川军动起手来,那还了得!

    “我是威宁堡防守官张权!”张防守在堡墙上露出脑袋回应道,“我大明一向不纳女子当兵,你自称川军,可有凭证?”

    吕涣真解下腰牌扔上墙头道:“有腰牌为证!”

    那腰牌上写的是“四川石柱红字营统领千总吕涣真”这十四个字,张防守是识字的,又看这腰牌确实是明军样式,做不得假,便把心一横,打算胡搅蛮缠,以此阻挡吕涣真一行进堡。

    “小娘子的腰牌,本防守看过了。”张防守将腰牌扔还回去,“只是这石柱红字营云云,本防守从未听说,也未曾得到塘报说有川军往我威宁堡来,谨慎起见,放贵军入堡一事,本防守只得拒绝。”

    吕涣真有个千总的差委官头衔,却无任何朝廷所授的武职品级;张防守乃是个试千户的武职官,充任威宁堡防守一职的,二人上下级关系本就不清楚,又分属川军、辽军两个不同系统,因此说起话来只好以平级相称。

    百姓被鞑子劫掠,你们作壁上观也就罢了,我们帮你全歼鞑子,你们连放我们进堡歇息一夜的要求都不答应!吕涣真早就对这伙辽军的怯懦感到厌恶,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只不过为了求得一处安身之所,她仍旧不动声色,飞速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既然如此,我军便不打扰了。”吕涣真假意道,“只是这些鞑子首级和战利品”

    说到首级和战利品,张防守咽了口唾沫,这可是要紧的事。二十多颗真鞑首级,这是他军旅生涯中第一次见这么多鞑子首级。若是能把这些首级割下来带回辽阳,自己丢失威宁堡的罪过几乎能够忽略不计了,白花花的赏银自不必说,说不定还能授个世袭的正千户呢。如此一来,自己可真是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呀!

    “我军无意与贵军起冲突。”吕涣真故意装出一副市侩的模样,“只是这些鞑子头颅可事关重大,在下敢请张防守出堡,与在下就这些首级如何分配之事一议。”

    说着,吕涣真下了马,又下令全军下马,后退一百步,自己孤身一人站在堡墙下。

    张防守眼珠子转了三圈,想来应当不会有诈。这些川军看起来满是征尘,定是想用这些鞑子首级换取干粮与水,这些东西堡里有的是,她若要,给她就是。鞑子首级对自己的仕途关系重大,一定要想方设法拿到手!

    思虑再三,又见川军们已经退到一百步外,张防守于是命令打开堡门,自己带了十几个军士出得堡来。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吕涣真把自己的长枪和腰刀也扔的远远的。空手与张防守进行谈判。

    走近了些,张防守这才看清,这个红字营的统领吕涣真,竟然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女子,看面相连二十岁都不到,面庞上覆盖着污泥和血液,但仍能看出来清秀的五官——与长相不符的是,吕涣真的铠甲上满是刀痕,残破不堪,是真真切切与鞑子血战过的痕迹。

    瞬间,张防守的心中一股敬意涌起,要不真就放他们进堡里歇脚?但很快他的理智就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把他们放进来了,自己还能做得了威宁堡的主吗?

    “女子从军,与礼制不合,却也是聊表为国尽忠之拳拳之心,张防守见笑了。”吕涣真率先行礼道。

    “哪里哪里,石柱白杆兵在浑河北岸大战鞑子,本防守皆有耳闻。”张防守也奉承了几句,“不知,吕”

    “叫我吕小娘子就好。”

    “不知吕小娘子,想要怎么处理这些鞑子首级?”

    “鞑子首级值钱,也值官,在下自然省得。”吕涣真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不过我川军远途而来,此刻只想回乡,首级于我无用,于防守大人却是有用得紧。”

    “在下希望,能用这些鞑子首级换些食物和水,我军也好不打扰贵军,继续赶路。”

    “这个好办好办。”张防守喜笑颜开,自己的估计果然不错,这些女兵们只是想拿首级换吃的。“不知小娘子想用这些首级换多少干粮和水?”

    “先验验货吧。”吕涣真笑道,“免得到时候防守大人说在下给的头颅不是真鞑。”

    于是吕涣真拉着张防守,一具一具地检查这些死去八旗兵的尸体。二人挨得很近,张防守又检查地十分仔细。就在随从护卫离得稍远,张防守聚精会神之际,吕涣真用尽全身力气,一个上勾拳向着张防守打去。

    “哎!”低头检查尸体的张防守面门上冷不防地挨了一拳,他哪里能想到这个子不高的年轻女子会徒手袭击自己。登时就眼冒金星,暂时失去了视力,两只手胡乱挥着,想要向吕涣真反击。

    吕涣真哪里会被张防守乱挥的双手打中,她精准地扯住张防守的手腕,一个鞭腿重击了张防守的腹部,后者一下失去了反抗能力,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猝不及防地发生在一瞬间,当张防守的护卫们要冲上前保护长官时,吕涣真已经揪住张防守的头发,从绑腿里抽出匕首架在张防守的喉咙上。

    “都别动!”吕涣真怒叱道,“刀子不长眼!”

    “别来!别来!都下去!”张防守吓得大叫,那些护卫们生怕长官有失,只好讪讪地退了下去。南路军将士们反应也极快,见吕涣真动手,他们立刻翻身上马,奔到了跟前。

    “防守大人被劫持啦!”堡墙上不知谁喊了一声,随后守军们纷纷将三眼铳拿在手上瞄准了吕涣真。吕涣真还没说什么,张防守倒是急得哇哇大叫:“想弄死老子吗!妈的都放下!”

    “挺有精神啊。”吕涣真揪住张防守的头发说道:“方才鞑子屠杀百姓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精神?倒像是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堡里?”

    “小人,小人”张防守被匕首吓得瑟瑟发抖,连称呼自己的方式都变了。

    “小人要为属下的人命负责”

    “你手下是人命,百姓的命就不是人命?”吕涣真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还要利用这个张防守,自己早就一刀子结果了他的性命。

    “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被鞑子屠杀,张权,你这个吃着官饷的蛀虫连开几铳示警的胆子也没有,我告诉你,我大明朝若是亡了,就是因为军中你这样的懦夫和蛀虫!”

    “小人是蛀虫!小人是蛀虫!”张防守为了活命已经口不择言了。

    “把堡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本来,先前张防守若是下令打开堡门,让南路军进来歇息一夜,其实什么事也不会有。如今他算计了半天,还是被吕涣真用匕首架在脖子上,逼开了堡门。

    南路军一百多将士们跟着吕涣真进入了堡内。吕涣真目光一扫,各类军械、存粮、库银已经被装上了车准备运走。看来威宁堡的守军也是打算逃亡的,只是正好赶上鞑子在堡外劫掠,所以没有出发罢了。

    长官还被人用刀子抵着,南路军就算是已经进了堡内,守军仍围着南路军将士们,手持兵器警惕地盯着,南路军将士们也端起长枪火铳,与守军们保持对峙态势。

    “一百,两百”吕涣真目测着,大致计算出了堡内守军的人数,可是就在她分神的这个当儿,张防守猛地一把挣开了她的挟持,朝着自己人那边跑去。

    “快!快!用三眼铳!”张防守一边跑一边叫道,“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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