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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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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 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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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实行了宵禁的镇江堡里,一道黑影悄悄爬上了堡墙。

    这黑影随身带了绳索,刚要从堡墙上攀下去,便被墙上巡逻的三个军士们抓了个正着。这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穿着灰扑扑的布衣,是个若是白天走在大街上,丝毫不会令人察觉有异的长相。

    “军爷,你们行个方便,都是本地讨口饭吃的,不容易啊。”这男子被抓住了,却丝毫没有慌乱,反倒一脸谄媚的表情,显然是深谙贿赂之道了。“我这里有几十两银子,数目不多,军爷们且去拿了吃酒”

    眼前的这三个军士都蒙了面,看不出来长相,不过本地辽兵有谁不爱钱呢,男子身上特意带了好些银两,就是来应付这些巡逻军士的。

    蒙面布下的面孔笑了笑,一开口竟然是带着四川口音的女声:“本地讨口饭吃?哈,谁跟你本地的?我可不是本地的。”

    女声!四川口音!男子从容的表情这才惶恐起来,东墙守军不是本地辽兵么,怎么换成了吕涣真手下的白杆兵?

    来不及多想,这男子一把甩开军士们的手,望着堡墙外就跳,哪知那三名军士早有准备,一个死死拽住这男子,第二个上前将其撂翻,第三个抢上去一把骑在男子身上,叫他站不起身来。

    “姐妹们!果然有奸细!”军士们大喊道,“取绳来,绑了送于沈管队!”

    今夜在堡墙上值守的,正是沈猫儿的鸟铳队,他们趁夜与原本守卫东门的辽兵们换了防,又各个披甲蒙面,看不出男女。果然不出沈猫儿所料,将打算出城联络的奸细一举擒获。

    奸细被擒时,沈猫儿正趴在东门的哨房内的桌上小憩,一听得手下军士来报抓住了奸细,她脸上总算是露出了轻松些的微笑。

    “好了!好了!”沈猫儿拍了两下手掌,“这些士绅大户们竟然如此沉不住气,今夜便派家仆行动了,真是省了咱们的力气。”

    “沈管队,要不要将此事立刻汇报吕小娘子?”军士询问道。

    “不必,吕姐姐白天各种事务忙碌得很,明日我去向她禀报好了,今夜且让她安歇吧。”沈猫儿说道,“对了,通知全队,将这奸细绑缚好了,秘密押送到牢房中去。记住!任何人不得声张此事,违令者军法从事!”

    “得令!”

    “还有,派两个人严加看管,顺带着审问一番,看看能不能先审出来是谁指使的。不过手段注意些,我要活人,不要尸体。”

    布置完了这一切,沈猫儿也算是安心下来,爬上床去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沈猫儿就将军士们擒住奸细的消息禀报了吕涣真。

    “猫儿!你这下立功了!”吕涣真惊喜地说道,“这些大户果然心中有鬼,要派人出城去联络鞑子!”

    “这是卑职的本分罢了,卑职痛恨叛徒,小娘子是知道的。”

    好个沈猫儿,果然警觉得如同野猫一般。吕涣真在心中盘算着,若是以后自己的势力能够大一些,可以建立一个类似锦衣卫一样的情报机构,叫这沈猫儿来管理,岂不是人尽其用?

    “此人现在正关押在牢房中,小娘子可愿随卑职一看?”

    两人来到牢房中,一开门,便是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袭来,吕涣真非常讨厌这里的气味和氛围。听说昌献奇和水兵们在镇江堡光复以前曾被关押在此处好多天,吕涣真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窒息,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小娘子,沈管队!”见二人进来,负责看管奸细的军士起身行礼道。

    “怎样,审出些什么东西来了么?”沈猫儿问道

    “只搜出来了一封信件,还有一些银子。此人口风甚严,一句话也不肯开口。”

    吕涣真和沈猫儿接过信件一看,上面果然写着欲与后金结好,里应外合夺下镇江堡的计划。只是这封信并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没有称呼是因为不知道进攻镇江堡的是哪支后金军队,没有署名则是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免得日后追究。

    “应该就是孙一亮他们一伙,八九不离十。”吕涣真弹了一下信纸说道,“只是若拿这封信去和士绅们对质,只怕他们都会矢口否认。”

    “唉,小娘子你就是太讲道理了。”沈猫儿摇摇头,“外有鞑子大军压境,内有士绅大户兴风作浪。孙一亮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人,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道理不是讲给大户们看的,是讲给百姓们看的。”吕涣真说道,“没有百姓的支持,镇江堡我们守不下来,若是不讲道理地将孙一亮他们杀了,百姓们会怎么想我们?今后征发民夫,征粮征饷,我们找谁去?”

    “这确实是小娘子说的在理。”

    “我们刚来镇江堡时,人生地不熟,管理百姓全靠孙一亮的理民局,他在本地是颇有威望的。现在他要叛徒,确实该杀,但不是光杀了就完事了,杀大户,也必须杀得对我们有用才行。”吕涣真说道,“杀孙一亮,我们要堂堂正正地杀,要在百姓心里杀出威风来。”

    “卑职,明白了!”沈猫儿缓缓走到奸细身边,他被绑在一根十字架上,身上已经有了伤痕,看来昨晚是经历了一番刑讯逼供的。

    “若是能从叛徒嘴里敲出口供来,这算不算咱们的道理?”

    “当然算。但是还不够。之前镇江守备投降鞑子,也难免有这些大户在其中撺掇的影子;孙一亮和大户靠着理民局在镇江施了一些小恩小惠,可是肯定也有不少被他们敲骨吸髓,欺压许久的人。”

    见吕涣真越说越兴奋,沈猫儿问道:“小娘子是想”

    “效仿诉苦大会,搞一个公审大会!”吕涣真眼睛里闪着光,“既能杀了这些叛徒们,也能获得镇江百姓的民心!”

    “卑职以为,此计可行!”沈猫儿是见识过诉苦大会的威力的。不论新军军士们事后是怎么想的,起码在诉苦大会后的几天,他们对吕小娘子是颇有倾心归附之感的。效仿诉苦大会搞一个公审大会,效果也不会差。

    “那么审出口供一事,就交给卑职了。”

    “你有把握吗?”看着眼前这个一身伤痕依旧闭口不言的男人,吕涣真有些怀疑,“口供可是最关键的一环。”

    “卑职当然有把握。”沈猫儿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忽然绽出了一个少见的露齿笑容,看得吕涣真心里忽然一哆嗦。“不但口供能审得出来,还能叫他在公审大会上带头指证呢。”

    “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吕涣真感到身上颇有些不自在,于是掉头离开了牢房。

    山东,登州府。

    新上任的登莱巡抚袁可立,与身后一众外派官员们,经过多日的行程,总算是到达了登州。袁可立是万历十七年便为官的老臣,在朝中很有些地位,因此登州、莱州两地的官员们纷纷出城数里,夹道欢迎,仪式颇为隆重。

    面对这样铺张的迎接仪式,袁可立有些不快。登莱眼下涌入了大批辽东难民,各地赈济的任务都很重,如此大搞形式实属不必。想到身上肩负的担子,袁可立恨不得略过这些乱七八糟的礼节,直接进巡抚衙门办事去。

    “学生(晚辈),恭迎巡抚袁大人上任!”上百号各级官员一齐下拜的场面极其壮观,但袁可立却没有心思沉浸在权力带来的威风中。他步子很快的经过了众位文武官员的身边,简单寒暄后,便朝下一个人走去,丝毫没有多停留的意思。

    来迎接袁可立的,还有诸多武将,大多是各地总兵、守备们。袁可立粗略的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站立的军士们,虽然他们为了迎接袁可立而特意穿上了干干净净的盔甲,但从站姿、纪律上面看,仍然是肉眼可见的一般。

    看来整备登莱武事,还是任重道远哪。袁可立心中叹道。就在此时,前方一员精神矍铄的老将向袁可立行礼,看着老将身后的军士们,一个个身材精瘦,战得笔直,精神面貌与其他武将的兵大不一样。

    “这位将军是”

    “末将,登州总兵沈有容,见过袁部堂!”

    “原来是沈总兵,幸会幸会!”袁可立的这句“幸会”并不是客套话。早在万历七年,沈有容便中了武试,开始了军旅生涯,算来比袁可立做官还要早上十年。他这一生大多率领的是水师,足迹踏遍蓟辽、山东、台湾和两广,与荷兰人和倭寇作战多次,立下赫赫战功,是明朝难得的海战将领。

    袁可立早就听说过沈有容的大名,只是二者一文一武,未曾见面过。如今袁可立五十九岁,沈有容六十四岁,二人暮年得见,不禁感叹命运无常。

    “有沈总兵这员虎将在,鞑子的海疆,看来不会太平了。”袁可立称赞道。

    “沈有容虽年过花甲,亦可效廉颇之勇于部堂大人。”沈有容单膝跪地道,“袁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兵发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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