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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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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 新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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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有容的船队皆是大船,水浅之处不好停靠,好在昌献奇这些天下来已经熟悉了东江岛附近的水文状况,在他的领航下,船队总算是在岛西面寻到一处深水峡湾,将船队停泊在了其中。

    随船而来的登州兵们约有两千人,其中包括了沈有容手下最精锐的登州标营约五百人。随船而来的还有粮草五百石、五千两白银、鸟铳三百把、四百副布面甲和其他种种军需物资,不一而足。

    看着登州兵们将一样样物资搬上岸来,吕涣真自浑河之战后悬了三个月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沈军门的救援,实在是雪中送炭,吕涣真和东江军民感激不尽!”吕涣真向沈有容行军礼道。

    这位沈有容,吕涣真在现代读到过他的事迹。作为明朝知名度不高的良将之一,沈有容一辈子在海上与倭寇海盗、荷兰人、葡萄牙人和日本幕府都交过手,几乎没有败绩。现代人往往只知道郑成功收复了台湾,却鲜有人知在郑成功之前还有个沈有容,在台湾的土地上打败了荷兰人,维护了中国移民的安全。

    在一贯不重视海军的中国古代,沈有容是难得的海军名将,如今他本人就站在吕涣真跟前,皮肤如海边渔民一般黝黑且粗糙,身材精瘦矍铄,走起陆来有些摇晃——这是在船上的时间太久了,出现了晕陆的症状。

    而沈有容初见吕涣真时也是愣了一下,作为一支孤军的统帅,吕涣真显然过于年轻了,沈有容很难想象这样一名身材并不高大的少女能够领导着辽东最后一支明军,在鞑子的猛攻下坚持到今天。

    “汉朝霍去病,也是十七岁率军深入漠北,以战功封冠军侯;晋朝荀灌,也是一介女子身,十三岁便能带兵杀出重围,为父求援”沈有容想到这些先朝豪杰们,无一不是年少展英才,然而当年仅十七岁的吕涣真真正出现在他眼前时,内心还是颇为震撼的。

    “世间仍有此等敢做孤胆英雄的后生小将,纵是女子,亦是大明之幸。”

    沈有容扶起吕涣真,万分感慨地说道;“袁部堂原是令我驰援镇江堡的,我船队行驶到鸭绿江入海口时,只见镇江已被烧毁,沦为一片废墟,我还道镇江已被鞑子攻陷了呢。正打算南下在朝鲜仁川停泊修整后返航,却不想路过这东江岛,看见了岛上漂着的日月旗。”

    “镇江是卑职下令军民撤退之后,为防资敌,擅自放火焚烧的。”吕涣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请沈军门回禀袁部堂,卑职为镇江军民计,甘当这毁堡弃守之罪。”

    “依我看,算不得罪!”沈有容微微摇了摇头,“几百人的残军孤军,在鞑子的后方硬是守了三个月,上头还要怎样?袁部堂是知兵之人,绝对不会为难小娘子的。”

    “如此,多谢沈军门和袁部堂了。”

    吕涣真很庆幸,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袁可立,并肩作战的战友是沈有容,二人都是明末乱世下少有的清醒人物,若上司是个对兵事一窍不通的酸文人,自己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东江岛上除了少量的朝鲜居民外,吕涣真麾下的军民们住得都是简陋的窝棚,如今沈有容援助了不少工具来,盖房子的事情总算能够提上日程了。东江岛林木资源尚可,也有一条可以取水的淡水河,粮草能支撑数月之久,在这之前要想方设法为百姓争取到耕地。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先把海对岸虎视眈眈的鞑子赶走。

    吕涣真将沈有容请进大帐上座,并亲自为他介绍了麾下尚学礼。耿仲明、张凤仪和昌献奇四将,并将东江岛目前面临的局势详细介绍了一番。

    “总得来说,不容乐观。沈军门和来援的两千将士,算是暂时让东江免于灭顶之灾,但是登州兵在东江岛能待多久呢?最多尸体半个月,日子一长,粮草便很成问题,鞑子却没有这等顾虑,朝鲜离后金老巢极近,粮草能够源源不断地运来,朝鲜军队也不敢阻拦,换句话说,鞑子想在朝鲜待多久,就能待多久。”

    “嗯!吕小娘子说的在理,虽然现在东江岛兵力暂时无虞,但我们登州兵的确待不了太久。”沈有容同意道,“看小娘子的语气,想必已经有了退敌之计吧?”

    “沈军门毕竟是经验老道,一眼便看出来了。”吕涣真微笑道,“卑职原本的打算是率领小股部队,乘船偷袭铁山港,烧毁鞑子船只,叫他无法渡海。”

    “计策不错。”沈有容点点头,“只是现在有我两千登州兵和一百多条大船来援,这计策可有变化。”

    “既然沈军门大军来援,那这一仗就可以打大些。”吕涣真眼中闪烁着兴奋的亮光,“两千多兵,一百条船,要大打,打得鞑子胆裂,溃退回老巢去,打得朝鲜心惊,叫他们再也不敢放鞑子入境!”

    在吕涣真的策划下,一条新计策崭新出炉了:部队将分两路进攻对岸的后金八旗军,一部由吕涣真率领,按照原计划乘坐舢板潜入铁山港,焚烧船只,引起敌军注意后,沈有容的大船再靠近后金营寨发射火箭,引发其营寨骚乱,与此同时吕涣真率领本部人马上岸乘势杀进营中焚烧粮草,最后在沈有容大船的接应下撤离。

    “一旦后金粮草被烧尽,他们便只有两条路走,要么撤出朝鲜,要么在朝鲜本地劫掠,而八旗一旦在朝鲜放开劫掠,那朝鲜也必定容不下八旗的存在,阿敏只有几千兵马,再凶悍也敌不过朝鲜的数万大军的。”

    “计是好计。”沈有容发问道,“只是这后金屯粮在何处,我们如何知晓呢?”

    “这个好办。”吕涣真嘴角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卑职这里俘获了一名鞑子包衣,好好审讯一番便知。”

    这俘虏便是吕涣真在铁山夺船时被胁迫的八旗包衣,吕涣真一上岸,这包衣便被军士绑好单独看守起来,如今想要知道八旗军屯粮之所,撬开他的嘴想必能获得不少情报。

    八旗军规甚严,被俘之人若是供出机密情报,被知晓后留在后方的妻儿老小都会被杀害。镇江百姓中有人曾经和女真人做过生意,找个通事并不难,然而不论军士们怎么严刑拷打,这俘虏就是死硬着不开口,好生令人伤脑筋。

    “要是沈猫儿还在就好了。”吕涣真叹道,“她肯定有办法叫这俘虏开口的。”

    “小娘们儿,让我试试呗。”孔有德见军士们束手无策,便毛遂自荐道,“要说折磨鞑子,我有一千种方法。”

    “我要的不是折磨,是要他开口,让你去,你还不得把人家给弄死了?”

    “我保证不给他弄死!”孔有德像是作保证似的摸了摸脑袋上的青茬——自从被鞑子剃光头后,他便喜欢上了光头轻便的感觉,再也不蓄发了。

    “我要是把他弄死了,你去打仗就不带我了,这个保证没问题吧?”

    吕涣真最后只好答应让孔有德去试试,这俘虏若是真不开口,突袭计划的关键一步可就没办法实施了。

    “沈猫儿,沈猫儿,你若还在就好了。”那张稚嫩却充满阴影的脸庞又浮现在吕涣真眼前,令她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沉默地发了一会儿呆。

    “但愿你战死前没有那么痛苦。”

    此时的吕涣真不得不相信沈猫儿她们一定是战死了,她不敢考虑另一种可能性:被俘。沈猫儿和红字营的女兵一旦被俘,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可想而知,这样的结果吕涣真连想都不愿意想。

    然而,沈猫儿其实并没有战死,她的确被俘了。

    海对岸,八旗兵的营寨边,海滩上放置着十几个大木头笼子,每个笼子都关押着几个明军俘虏,日夜经受着海水的冲刷,生不如死。

    “喂,你那个!出来!”一名八旗兵狞笑着打开笼子,将半死不活地沈猫儿一把拖了出来。八旗兵扒开少女散落在面庞上的乱发,一副疲惫却清秀的五官露了出来,令这八旗兵格外兴奋。

    “哈哈哈,老子今天是走运了,捡到这样一个好货!”

    而被当做“好货”的沈猫儿却没有愤怒,她冷若冰霜的脸上,逐渐挤出了一个冷酷而充满仇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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