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伦塔挨了打,心里很是委屈,她也不哭,就那样硬挺着。
“以后不许你去温都家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你呢,看你脏的,你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吗……”果成把自己的女儿当作是拖油瓶一样厌烦。
父亲家里很小,只有一个卧室,从前温都氏在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是住在一起的,可是后来小姐来了,果伦塔只能在堂屋的榻上将就一下,就算是这样,小姐也觉得果伦塔很多余,妨碍了她和果成的二人世界。
果伦塔如今七岁了,果成觉得女孩越来越大,跟在他身边很不方便,索性将果伦塔安排到了厨房去住,因为她的床离炉子太近,常常抹一脸炉灰。
后来小姐跟果成说:“你看看你家孩子,胖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半夜在厨房里偷吃了……”
果伦塔连忙解释道:“塔没有,厨房有耗子,耗子吃的!”
小姐更来精神了,骂道:“耗子?!我看你就是那个偷吃东西的耗子,吃得像猪一样,这么白白胖胖的!小兔崽子,还敢撒谎……”
只要小姐不顺心,果伦塔免不了挨一顿骂,要么就是罚站柴房,柴房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一罚就是一个时辰。
后来有一次,耗子爬进了小姐的被窝。
是果伦塔跟耗子说的。
“小耗子,你想吃这个馒头吗?这是塔晚上偷偷省下来的,你去把小姐赶走,我把馒头给你吃好不好……”
小老鼠盯着果伦塔纯净的大眼睛,转了一个圈,答应了。
果伦塔偷偷将厨房的门欠了一个缝,将小耗子放了出去。
随即便是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果成立刻点了烛火满屋地跑着去追那只耗子。
耗子很聪明,迅速地逃窜着,窜上了房顶,又顺着烟囱回来找果伦塔,果伦塔说话算话,把馒头给了小耗子,见它走了,才满怀期待地睡下。
可是第二天,责难又来了。
小姐说,是果伦塔故意没有把厨房的门关严,故意放了耗子进来,才导致耗子钻进了卧房。
果伦塔不撒谎,也不肯说话。她以为小姐受到了刺激,会吓得远离她的家,可是没有。
小姐和果成商量,觉得果伦塔住在厨房也不妥当,进进出出的会把耗子带进来,果伦塔的衣服也总是沾上油污,小姐不愿意给她洗衣服,每次洗衣服,果伦塔都要挨上好一阵的骂。
果伦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后来他们直接把果伦塔安置在了院子里的柴房中。
相比较之下,果伦塔还是比较喜欢柴房的,柴房清静,打开门就可以看见星星,时而还有有一两只猫借宿在她这里,并不寂寞。
小姐几年也怀不上孩子,果伦塔又跟她不亲近,她心里很窝火,吃了那么久的苦药,她的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有一天小姐抬头看到拆房上有一个小小的燕子窝,窝里居然叽叽喳喳地住着一窝小燕子。
小姐气急败坏,觉得燕子是在嘲笑自己,随即取了一根木棍将燕子窝捅了,燕子的母亲围着被毁的窝凄厉地叫了很久,小姐觉得心烦难耐,索性把燕子赶跑了,只留几只小燕子在地上叽叽喳喳。
果伦塔在外面玩完了回来看到燕子窝没有了,急道:“姑姑,燕子姐姐呢?”
“什么燕子姐姐,小兔崽子,跟一只燕子也能玩到一起去,你可真野呀,衣服又弄脏了,去那站着……”小姐骂道。
果伦塔听见了小燕子凄惨的叫声,在草丛里找到了它们,她手捧着那些燕子幼崽,又问:“姑姑,燕子姐姐呢?”
“死啦!”小姐眉毛一立,恶狠狠地说。
果伦塔不可置信地盯着拆房上破碎的燕子窝,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成下了工回家,迟迟也不见孩子,天都黑透了,他不禁有点着急。
“不就是把燕子窝捅了嘛,小丫头片子气性还挺大,说她两句就跑了!”小姐满不在乎地说。
“你…燕子有何错,你怎可把燕子窝毁了?!”果成终于跟小姐红了脸。
“怎么了,你想怎样?居然敢吼我,不就是一窝燕子嘛!还不是你家那个小崽子太野,给招来的!”小姐不甘示弱。
毕竟是果成的亲骨肉,这么晚了不回来,他还是担心的,连忙点了灯笼出门去找。
果伦塔偷偷去了书院,她在那里见过其他燕子窝。
她爬上了书院外的大树,将小燕子放到了燕子窝里,陪伴了它们一夜。
果成寻了一夜的孩子,急的都快报官了,他不得已去了温都氏的娘家。
果伦塔看到果成便气不打一出来,舅舅得知果伦塔走丢则抄起扫帚要打果成。
温都氏听说孩子丢了也急得不行,到处找,就连布坊都去了,也没有打听到孩子的下落。
果成看着焦急的前妻,心里很是苦涩,他开始后悔为了那一点点银钱跟温都氏和离,如果没有和离,如今的日子可能会清贫一些,但是一定会很踏实又满足。
哥哥也急坏了,虽然说不是那么喜欢果伦塔,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他不希望她有事。
“姑姑,塔塔会不会去书院了?”哥哥说。
“书院?!黑灯瞎火的去那里做什么……”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去了书院,刚要敲门,哥哥说:“姑姑,先别进去,塔塔可能在墙外头!”
哥哥将一行人带到了他们读书墙外的林中。
“人呢,没有啊?”温都氏急道。
哥哥大喊:“塔塔,你在这里吗?”
“…哥哥……”果伦塔被吵醒了,在树上小声回应着。
“塔塔,你怎么在这里呀,为什么不回家?”温都氏张开双臂,示意她下来。
果伦塔从树上几下就蹦了下来,她看到母亲,开怀地笑着。
“母亲,你可以回家了吗?”
果成好久没有见到孩子笑过了,果伦塔这一笑,像一根刺一样在扎他的心。
“乖,母亲带你回去住两天,好不好?”温都氏含泪说道。
“两天?”果伦塔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了。
舅舅看着果伦塔也心酸不已,说:“塔塔,如果你想来,随时来舅舅家住,好不好?”
果伦塔不说话了,她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一群人就这样默默地跟着。
果伦塔走走停停,一会儿跟松鼠说说话,一会儿又跟小鸟招招手。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五味杂陈。
“塔塔,你去哪儿啊?”温都氏问。
“睡觉!”果伦塔回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又接着走。
回到父亲果成家里,果伦塔也不进去,谁也不理,直接进了拆房,将门关好,睡下了。